“江玟，火云邪神这个角色，要么你进组来演，要么我跟你翻脸，没第三种选择，我没跟你开玩笑。”

    灿烂的笑容从江玟脸上消失，他皱起眉头，把没抽两口的烟按进烟缸捻灭。

    “不是，韩总，你至于吗？”

    “至于，很至于，非常至于。”

    江玟疑惑道：“咱们这么多年交情，能让你说出‘翻脸’俩字，凭什么呀？”

    “你现在来万答旗舰酒店2405。”

    江玟拿起手机，关掉免提，放到耳边：“韩总，你不是想骗我过去吧，别我一过去，十来个人把我一围，我跑都跑不了。”

    电话那头的韩三坪被口水呛到，一阵咳嗽。

    “咳，江玟，你大爷！赶紧给我滚过来！”

    “得嘞得嘞，韩总别咳，我马上滚，万答旗舰，2405，半小时滚到。”

    “快点！”

    江玟挂断电话站起身，把手机揣兜，装上烟和火，拿起分镜头脚本往外走。

    刚转身又转回来，把没抽两口就捻灭的烟塞嘴里，边走边掏打火机。

    几分钟前，酒店24楼步梯内。

    百无聊赖的黎彬彬再次拨通黎雪电话，姐妹俩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你记得……哎呦，冯导出来了，他好像哭了，袖子抹眼呢。”

    “天呐！冯导被韩总弄哭了，韩总老当益壮啊。”

    黎彬彬眉头直跳。

    如果上天能让她回到3岁那年，她肯定会对妈妈说三个字——打了她。

    半个多小时后，电梯传出叮的声响。

    黎彬彬连忙后退两步，躲到走廊看不见的地方，等电梯出来的人走远，她才敢往外偷瞄。

    “江导，他怎么来了？”

    “嗯？姐姐，哪个江导，难道是江玟导演？”

    “对，江导进了韩总房间。”

    “嘶——韩总没尽兴啊。”

    黎彬彬直接挂断电话，她想把妹妹塞进洗衣机，开启最大功率，洗上七七四十九年。

    真脏。

    韩三坪房间内，江玟来回打量。

    “啧啧啧，真豪华，都说没住过24楼的不算有钱人，今天我也体验一回有钱人的生活。”

    韩三坪扭头瞪他一眼。

    拿话点谁呢？往我眼里上药呢？不知道我在哪工作？

    “投资人包吃包住，不算在拍摄成本里，分给我这间，我能怎么办，睡到马路上？”

    江玟笑道：“韩总，我都懂，不用解释。”

    两人面对面坐到沙发上。

    江玟先是敲了敲横在两人之间的桌子，然后拿起纸巾盒仔细端详。

    “韩总，你说咱们内地首富，为什么拿2万多一吨的黄花梨做桌子，拿7万多一吨的小叶紫檀做盒子，他是不是搞反了，贵的不该做大件吗？”

    韩三坪满脸无奈：“你去大莲问问？”

    “得嘞，”江玟起身往外走，“我这就去，韩总再见，不用送了，真不用送。”

    “出了这门，后果自负。”

    韩三坪冰冷的口气让江玟停下脚步。

    他转身走回沙发落座，将手里的盒子扔到一边，把带来的分镜头脚本放桌上。

    收起玩笑的表情，他面露严肃：“韩总，不开玩笑，到底怎么了？”

    韩三坪叹息道：“投资人很有实力。”

    “什么来路？”

    “你要能看出来，我才会告诉你，你要看不出来，我什么都不说。”

    江玟眉头皱起：“投资人这么厉害？你都不能背后议论？”

    韩三坪点头：“之前是不能，因为尊重。”

    接着他摇了摇头：“现在是不敢，因为害怕。”

    江玟感觉到事态严重，他从兜里掏出烟，递给韩三坪一支，帮其点上，自己也来了一支。

    韩三坪将桌上的白玉烟缸拿到两人中间。

    半支烟下去，江玟问：“子弟？”

    韩三坪沉默不语。

    “一点都不能说？”

    韩三坪想了想，沉声道：“我建议你演火云邪神，他点名让你演的。”

    江玟叼着烟，双手翻动桌上分镜头脚本，哗哗声响成一片。

    在某一页停下后，他将脚本扭了180度，正对韩三坪。

    “韩总，你看这儿。”

    韩三坪看向江玟指着的地方。

    “不是我不想演，这本子的确不错，火云邪神也跟我契合，但这个镜头，火云邪神跪地上对主角说‘我输了’。”

    “如果我演火云邪神，周星星演主角，我们都是导演，这镜头变成电影，播出去我怎么混？”

    韩三坪收回目光，叹了口气：“我也是因为这个镜头，才没逼你太狠，你不想来，我顶多打个电话。”

    江玟笑了：“两个月打了126个电话，平均一天俩，这叫没逼我太狠？”

    “你拿吉星高照和受宠若惊敷衍我，我说你了？”

    “好好好，”江玟挥手打断，“今儿不聊电话的事，就聊电影。”

    他手戳脚本：“这镜头怎么办，韩总，先说好，如果不改的话，不管投资人有多大实力，我死都不演。”

    韩三坪眉头紧锁，陷入两难。

    他知道江玟什么脾气，话说到这份上，完全没有回旋余地。

    只能改戏，但怎么改。

    把火云邪神一巴掌拍死？

    这是下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改变原有的故事走向。

    改变故事走向属于大变动，周星星肯定要和孔财说，这是业务上的事。

    万一孔财生气……江玟危在旦夕。

    演个电影而已，上升到玩命的地步，实在没必要。

    只能微调。

    韩三坪眸光一亮，他想到个好办法。

    “只要把这场戏改了，你就演火云邪神？”

    “没错，改了就演，跪地上跟另一个导演说我输了，那不把我面子当垫子踩吗，我绝不答应。”

    韩三坪一拍桌：“我做主了，改成火云邪神站着对主角说，你赢了。”

    江玟表情瞬间呆愣，他看看桌上分镜，看看韩三坪，循环往复几次，将手里烟头用力按进烟缸里。

    “没这么玩人的，韩总保重。”

    江玟起身往外走，韩三坪追上一把拽住。

    “别走别走，大老爷们，一口唾沫一个钉，你自己说的，改了就演。”

    “那叫改吗？把1+2倒过来写成2+1，就不等于3了？”

    韩三坪连忙找补：“1+2是1往后数两个数，2+1是2往后数一个数，虽然都等于3，但过程不一样，两码事。”

    “我像三岁小孩吗？”

    江玟感觉韩三坪拿他当弱智。

    一个跪着说我输了，一个站着说你赢了，有区别吗？

    还真有，一个输的丢人，一个败的体面。

    但他不想丢人，也不想体面，更不想体面的丢人。

    大家都是导演，甭管戏里戏外，这玩意往出一播，后半辈子抬不起头来。

    死了都可能被人在墓碑刻上“你不如周星星”。

    搁谁谁能忍？

    就在两人互相扯皮时，24楼电梯再次响起。

    黎彬彬快速躲避，动作异常娴熟。

    等出电梯的人走远，她探头看清是谁后，果断拨通脏妹妹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