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上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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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果果离职

    陈果果不愿与宏文学校的那些人交流,那样做让她感到不安,她更愿意找一个遥远的不怎么熟识的人交流。陈果果对方晴说,只有没有利益的交往才是安全的交往。

    如果说陈果果在宏文学校还有一个朋友的话,这个人就是方晴。他说,方晴温和恬淡。至少不像某些人天天红着眼,呲着牙,张牙舞爪,只怕别人比他强一点。

    所以,陈果果偶尔也会找方晴聊几句。

    陈果果对方晴说,我为什么学理科,不是我喜欢理科。理科听起来好像更需要灵活应用,提高人的逻辑推理能力和思维品质,其实更多的是生搬硬套,训练人的答题技能。

    我们不是学习的主人,而成发那些偏难怪题的奴隶。学习的时间越长套路越深,思维就越死板僵化。所以,你千万不要认为学理科的有多么强大的逻辑思维能力,能解决什么复杂的实际问题,其实他只是善于做题。你若真让他去解决一些现实问题,他极可能做的一团糟。

    我不喜欢理科,不喜欢天天做那些故意绕来绕去让人头疼的题,但我更讨厌文科。除了背,就是记。

    也不知道那些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那些大道理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都是别人告诉我们那是真的,那是对的,我们只管闷头一股脑的接受,实在觉得没什么意义。

    我的表达能力和形象思维比较弱,特别是沟通交流能力,就更提不起来。唉,说来也许你不信,为了提高我的沟通交流能力,我也读了不少《演讲与口才》之类的书,但书中说的那些法宝,用在我身上一个都不灵,看来很多东西都需要天赋。不是单靠学习训练就能够学会的。

    我刚来宏文学校时,他们也让我教的是物理。物理需要做实验,演示,让学生看看做做。光凭我一张笨嘴,我实在描述不好那折射散射,更别提电流和磁场。

    不做实验,没有演示。我的表达能力又是烂菜梆子糠心萝卜。茶壶里煮饺子倒不出来。学生学的难,我也教得很吃力。

    嘿嘿,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有时说半天能把自个都说糊涂了。

    后来让我教的是数学,对我来说也是扬长避短,我教的也还算顺手。我想把每个学生都教好,尽管这很难。

    方老师,你可能不知道,别看咱们的学生都七年级了,有不少学生乘法口诀都记得不熟,七八五十六还是五十四,都说不清。1/2+1/3=1/5,能把你气笑了。但我也想把他们教好。

    我下了课,不让他们走,晚上不让他们睡,他们心里不知有多么恼恨我呢。

    方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说,你做的对。要是早点儿遇到像您这样的老师,他们何至于如此?

    学生们遇到你,是学生们的幸运。不管做什么事,我们凭着良心去做,问心无愧就行。

    你真会说话。学生们倒没什么,孩子们虽然不成熟,但谁好谁坏还是分得很清的。人要是永远是像孩子们那样纯真该多好。

    但我现在不得不走了。我成了某些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她们隔三差五挑我的刺,我一手难敌四拳,我看高校长也为难。唉,我如果再没有自知之明,不主动走,就是我的错了。

    陈果果坚决辞职了。

    方晴陪宋明到宏文学校上晚自习。陈果果在收拾行李,方晴就过去帮忙。

    陈果果说,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我要走了。更不想让学生们知道,我没教好他们,见了学生,脸面上过不去。和咱的同事也没有什么交往,我只想趁着没人时悄悄地离开。

    方晴说,同事一场,都是缘份。就算去了崇德学校,也相距不远,以后还要多来多往。

    嗯,会的。我就你这么一个朋友,等我安妥了,我去宋庄找你,也尝尝你们宋庄学校门口那八婆凉皮,买她一碗凉皮,吃她两碗辣子。

    我真羡慕你和宋明,两个人在一块能哒吧哒吧说个不停。这对我来说太难了,不怕您笑话,我今年都二十八了,也没谈过一次恋爱,也没遇到过能在一块说上半个时辰的男人。

    唉,家里也给我介绍了几个对象。但我和人家面对面时,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聊什么。几句话也聊不下来,每次都尴尬冷场。

    人家都说我高冷,我真不是高冷,而是不知道怎么做才能不显得高冷。

    但我也有自知之明,我不知道谁适合我,但我知道我不适合谁。

    还有这破工作,我也不知道什么工作适合我,但我知道我不适合干什么工作。

    方晴说,也许人的一生好像就是这样,漂来漂去,不断的寻找一份适合的工作,一个适合的人,一种适合的生活。

    陈果果说,在我的头脑中,这更像是个数学集合。适合我的好像只有那圆圈中的一个数,不适合的是圆圈外的所有数。适合与不适合的比例是1比这个,陈老师在空中画了一个∞,说,无穷大。

    如果我要找到对方也和我一样,适合和不适合的比例也是1比无穷大。那么。我们两个人碰巧能够走到一起的概率,应该是1比无穷大的平方。

    无穷大的平方是什么概率?想想就令人绝望。

    方晴数学不好,听陈果果说着什么1比无穷大的平方,呆了。

    所以,也许更多的有时侯,我们只能在集合之外无数不适合中选一个不那么不适合的。

    或者像一个质子漂进那混混沌沌的电子云中,咣当一下被一个晕头瞎眼光速旋转的电子撞上了,哈哈,这个概率倒不小。撞上了,也就那样了,释放能量,合成为中子。电子湮没在中子中,出不来了。

    身子跳不出来,能量放不不来,信息也传达出不来。电子在中子中是哭还是笑,死了还是活着,都被禁锢在中子中,这便是生死相随的婚姻了。

    哈哈,也许它也能变成什么射线逃逸了呢。方晴笑着说。

    哈哈哈,陈果果自己也笑起来说,我这个比喻是不是太理科了,比石头都生硬?

    呵呵,没有没有。果果,你和宋明可真有一比,我都听习惯了。不过,我想,电子追求的,不一定是质子,否则,她为什么只围绕着质子转,而不掉到质子上面呢?这是不是说明,她并不是在追求质子,而是在逃逸,逃逸质子的束缚?

    嘿,有可能呢。也许电子的生存意义就是不断逃逸,不断挣脱束缚,争取独立自由。陈果果说。

    她们正说着,宋明也过来了。

    陈果果说。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方老师正说叼你呢。

    宋明说,我都听见了。看你们两个女人说的是啥呀?什么电子质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一个是波尔,一个是爱因斯坦呢。

    怎么的,只兴你怎么说呀?你也终于体会到了说这些话是怎样的笨头硬脑了吧?

    陈果果说,嘿,你俩别吵,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有一种想法。你们听听是不是这个理?高校长不是天天给我们讲,要提高我们的生存能力吗?什么是生存能力?我认为,生存能力,就是挣脱束缚的能力,是打破禁锢的能力,是获取自由的能力,是发射射线的能力。

    生存的本质就是争取自由,人身的自由,工作的自由,财富的自由,婚姻的自由,说话的自由,思想的自由,心灵的自由。如果这些自由我们争取不到,那我们就争取去漂泊,争取漂泊的自由。

    嘿嘿,我说多了。总之,我得离开这里了。嗯,哼。

    很高兴认识你俩,真的,真的,我今天很开心,谢谢你们来送我,真的谢谢你们。

    我今天怎么了?说了这么多废话,我这一年都没说过这么多话,要把我的心旰掏空了似的。

    说了这么多,嗯,今天很开心,那个,我要走了。祝我好运吧,也祝你们好运。

    趁着第二节晚自习上课,校园中空空荡荡,宋明帮陈果果提着行李,送到校门口,那里已有陈果果的家人在接她。

    门卫老阿姨正在门房里看电视剧,嘟嘟囔囔不耐烦地给她们开了校门,你们这些年轻人,进进出出就没个点儿,我这老胳膊老腿得24个小时伺候着你们,你们就不能消停点儿,让我也喘口气儿。

    陈果果坐上三轮车,挥挥手,说,回吧,谢谢你们。噢,对了。有空了去找我玩呀。我学会烙饼了,可以裹青菜和鸡蛋的那种…

    随着三轮突突的声音响起,排气筒喷出一股青烟,一股强烈的汽油味混着尘土的腥味扑鼻而来,陈果果的身影和声音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宋明与陈老师没有多少交往,她的生冷孤僻也没有给宋明留下好印象。但看着她离开,心中还是有些伤感。

    一回头,方晴不知何时抱着宋明的胳膊抽泣着,抹着眼泪,吸溜着鼻涕。宋明轻轻拥着她的肩膀,抚摸着她的头发,看着校门口的灯光把她俩的身影投射在门口的大路上,腿影拉得出奇的长,投到了对面路沿上,我俩们身影纸片一样曲折蜿蜒地向远处铺陈开去,模糊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