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和方晴是支教，基本是上课来，下课走，除了搭班的几位教师，和这里的其他老师交往不多。

    和她们同办公室的秦燕老师今年三十一岁，这一段心情也有点郁闷，谈的一个对象又分手了。

    秦燕一大早来到办公室，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眼圈发黑，显然夜里没有睡好觉，她有些丧气地说，唉，谈恋爱对我们来说太奢侈了，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我们只适合那种见面就上的快餐爱情。

    当平时里不失优雅的她淡淡地说完这句话时，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突然安静了。

    她站起来，走到陆光远座前，看着他，低声地问，你，那个，还要我吗？

    陆光远本来还在嘻嘻呵呵的看着，被秦燕的这一出整得发了懵，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秦燕穿着大棉袄，几乎要贴在他的身上。陆光岩感到一种压迫感，把椅子向身后挪了挪，身子向后撤了撤，与秦燕拉开了一点儿距离。

    我就要你一句话，你还要不要我？秦燕又上了半步，贴近陆光远，两眼直逼着他。

    陆光远紧张的一脸窘态，光光的脑门儿上竟然沁出汗来。

    要，还是不要？一句话不会说吗？

    你你你你你……哎，这这……，别，别开玩笑……陆光远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你看我像是和你开玩笑吗？

    陆光远又向后退了一步，看着秦燕，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哦，那个，你们…那个…

    上了。三次。然后分了。秦燕没等他说完就平静接话道。

    大家一下都惊呆了。

    方晴从宋明身边走过，悄悄掐了他的胳膊一下，疼得他差点叫出声来。方晴瞪了他一眼，他才反应过来，急忙起身跟了出去了。其他同事也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宋明从同事囗中，了解了个大概。陆光远和秦燕以前就在一个民办学校一起工作过，后来又都来到了宏文学校，以前陆光远追过秦燕，秦燕没接受。

    陆光远后来和家乡一位姑娘结了婚。结婚第二年，他有次回家发现了情况后平静的离了婚。

    开始人们并不知道陆光远离婚了，后来发现陆光远常住学校，周日也不回家，也不见他媳妇来，渐渐察觉可能出了问题。但大家觉得很正常，因为这里离婚的老师可不只是他一个。

    与方晴同教八年级英语的舒玟曾经说过，正常情况下，我们有三种选择，不结婚，离婚，或选同校的老师结婚。

    陆光远也和宋明聊过，说离婚在他们这样的学校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你想啊，一个月至多见两次面，见了面也不一定都能亲亲热热。你没成家你不懂。很多时侯，不见面吧嫌见不着面，见面吧等着你的不一定是热被窝，还有一堆杂事，一肚子怨气，一坛子酸醋，一张冷屁股。冷的来不及捂热乎又该回校了。

    唉，虽然我内心也恨，但我也非常理解我原来的媳妇，天天让人家守活寡似的，一般人年纪轻轻谁熬得住？

    陆光远结婚后，秦燕也是忙着相亲，可没少相亲，但都没结果。唯一的结果就是心气儿消磨了不少，越来越现实了。家人们也都放弃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急切的催促她了。

    秦燕前几天和方晴聊天时还说女人三十岁是个岗，过了这个岗一般就要走下坡路了。不管你认为你多么有少女感，人们都不把你当青春美少女了。

    更何况在咱们这样乡村，村里的女孩十八九就结婚生孩子了，三十多孩子都上中学了，新一茬少女绿葱葱的都在路上了，陈年的红富士再好也没法和新一季的小苹果比脆比嫩了。

    方晴不知道，其实那时秦燕的恋情已经岌岌可危，他的对象。喜欢上一个比秦燕小四五岁的女人，移情别恋了。

    俗话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陆光远和秦燕两个同病相怜的人，最终走到了一起。

    不久，陆光远和秦燕举办了婚礼。

    方晴和宋明得知后，作为同事，也赶去参加了他们的婚礼。

    不过，让宋明感到奇怪的是，宏文学校来参加他们婚礼的人，加上宋明和方晴，刚刚凑够一桌人。高立峰是主婚人，还有五位教师，和陆光元同为主管的徐瑞清也没有来。

    这可和他们公立学校的情况大不相同。

    在公立学校，遇到同事的婚礼，基本上是倾巢出动。学校常常还会派出老师，提前两天到同事家去帮忙。到了结婚那天，整个学校甚至会上午提前一节下课，同事们成群结队，赶到同事家去捧场。

    谁要是有特殊情况，实在去不了，也会和主家亲自说明情况。平日里谁和谁有些小矛盾，也常常会趁着红白喜事说合说合。

    按照宋明的预想，陆光远在宏文学校大小是个政教主管，为人也算不错。秦燕也是这里的老师，还是班主任。宏文学校有五十多位教师，就算来不了四十个，也应该至少有二三十个吧。怎么可能就只来了六个呢？这也太不给陆光远秦燕面子了吧？

    舒玟是秦燕的好友，她也来了。听了宋明的疑问，舒玟说，这你就不明白了吧？公立学校和民办学校的教师关系是不一样的。公立学校的老师，工作比较稳定，不少人大半辈子都在一起工作，容易形成了稳定的同事关系，红白喜事，你来我往，关系比较密切。

    在民办学校可不一样，很多人都是时来暂去。合适了就干，不合适了就走。老板今天让干就干一天，明天让早卷起铺盖就走人了。人与人之间无法形成稳定的长期的同事关系。所以不会出现像公立学校红白喜事那样的情况。

    今天来的几个人，除了高立峰校长代表学校出席，我们几个都是秦燕和陆光远实近的好友，是准备长期打交道的人。

    方晴听了，小声的嘀咕道，嘿，宋明，我们今天是不是来错了？

    宋明说，这同事一场，人家婚礼大事，咱为人家捧个场，咱也沾沾人家的喜气儿，这有什么错不错的？

    方晴说，三里地改规矩。我也不知道你们这儿的啥规矩。那咱该上一份儿礼呢，还是上两份礼呢？

    宋明说，当然得上两份礼呀。你一份，我也一份呀。

    舒玟听了笑着说，你们两个还是赶快结婚吧，至少上礼时还能省份礼钱呢。

    方晴忽然想起来了，问。嘿，苏老师，你为什么没有给秦燕老师当伴娘呢？

    舒玟说，我倒想给她做伴娘，秦燕属虎，我属蛇，我和她的属相不合，不能给她当伴娘。

    当个伴娘也要看属相吗？方晴问。

    宋明说，都是老规矩，穷讲究，大家也就图个好呗。有些事儿可能就像宫殿的门槛，本来不设门槛，大家走的时候也很便利。但正因为太便利随意了，可能会失去敬畏感。所以就故意设个门槛，而且有的门槛还设的很高。人从那里过时，不得不小心谨慎，恭恭敬敬。

    有所规矩，有所禁忌，才能体现出庄重感仪式感。禁忌越多，才能越显得庄重。

    方晴听了说，宋明，按你这么说，难道这些禁忌，都是人故意设置的？

    舒玟说，不一定吧。说不定人的属相之间真的有相冲相克呢。老祖先的智慧，咱们不一定能看得透呢。

    宋明说，借用老百姓可以理解接受的方式，将日常生活的琐琐碎碎神圣化，是人们遵守规矩，心中常怀虔诚敬畏之心，慎重相待，不也是咱老祖先的一种智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