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自习后，崔滢滢还有十几位学生的数学作业没有过关。

    按照宋明的要求，数学在复习阶段要把重点放在学生身上，从学科中心转向学生中心，从讲台中心转向课桌中心，从集中讲解为主转向个性学习为主。教师要搜集学生中出现疑难问题，指导学生自学方法，组织学生互批互讲互助学习等。

    其中重要的一项措施就是人人过关，无论是作业还是试卷，批改后，要让学生把典型错题再一道一道和同学或老师讲解一遍。

    这项措施说起来简单，落实起来很不容易。这里面存在的主要问题有两个，一是要让学生讲。老师讲容易，但要让学生讲出来不容易。学生如果没有真正理解，就讲不出讲不好。

    所以，宋明把学生能不能讲清说透作为学生是否学会的标准。宋明说，教师讲得再精彩，学生讲不好，那也没有意义。教学内容必须落实到学生身上，学生讲得好才是真的好。

    由于宋明用这个标准来评价教师的日常教学，逼着教师不得不让学生讲解。

    这就导致第二个问题，让学生一个一个讲解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怎么安排过关的时间？

    经过一段时间尝试探索，初步总结出了三层两组过关模式，三层即自讲，互讲，师讲。先自己试讲错题，看能不能讲通。简单的问题要尽量完成自讲。再与有同类错误的同学互讲，或与程度好点的同学互讲。最后教师抽查，并选取典型问题和重点学生过关。

    两组即同质组和异质组，同质组即存在同类错误的组，自选或指定组长以组为单位讲解学习。标准答案只有一个，但学生出现的差错却是千差万别，除了部分同类合并外，还有不少无法同类合并的，组成异质组，如果异质人数较多，再根据错题的程度分成易中难三组难易两组，以组为单位进行讲解。

    但不管怎么组织，都需要教师投入相当多的精力用于人人过关。课堂上得减少集中讲课时间，腾出一部分时间组织指导学生自讲互讲过关。自习课也要进行精细规划，分层分组过关，就这样也总觉时间不够用。

    但这些措施，除了方晴，李祖翰，崔滢滢，还有袁新林等少数几位老师坚决支持认真实施外，其他老师大部分都是阴奉阳违应付形式，对宋明的要求不以为然，认为这种方式是宋明打呆仗的另一种表现，不是什么事半功倍的高明招数，而是事倍功半的笨招。

    董振清把宋明的教学思想总结成一句话，死磕课本，死磕学生。核心就两个字，死磕。没有一点上得了台面的策略，没有一点技巧，体现不出一点儿教育教学管理的智慧。要多笨有多笨，要多呆有多呆。他们甚至怀疑学校安排宋明当九年级主任说不定是个错误。

    所以，如果宋明要亲自检查，他们就给宋明一点儿面子，装装样子。只要宋明不检查，她们就依然大讲特讲我行我素。

    宋明也意识到，学科中心一讲到底，把复习课按新授课讲的传统惯性十分强大，大气侯如此，要想改变十分困难，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推进教学。

    方晴帮着崔滢滢对这十几名学生进行人人过关，大约到10点40分才过完。

    睡到半夜，方晴迷迷糊糊听到有人敲门，叫方老师。

    方晴听出是自己班里学生的声音，急急忙披衣起床。

    她看到门口有两个学生捂着肚子说恶心肚疼，她急忙把两位学生搀进屋里，先倒了两碗热水，询问情况。

    两位学生说，她们睡到半夜突然觉得恶心，忍不住起来呕吐了一通，吐了之后稍好了一些，没有那么恶心了，但是还是肚子疼。可能吃坏了肚子，吐了之后又有些口渴，所以来找方老师讨些热水喝。

    他们说，还有几位同学现在还在厕所里面拉肚子。

    方晴看了看表，已是凌晨1点多。这时要是去找医生也不方便。

    方晴问他们今天都吃了什么。

    一个学生说，也没吃什么，就在餐厅吃的饭，晚自习下课后又买了点零食。然后就着水管喝了几口冷水。可能是喝冷水的问题。

    另一个学生说，我吃的也是那些。但我没有喝冷水。

    正说着，又来了好几位学生，也都是肚子疼，呕吐、腹泻。其中一位瘦小的女生张兰兰疼的脸色煞白，直不起腰来。

    方晴急忙去叫来宋明，让宋明带着张兰兰等几位症状稍重的学生回家看病。其他几位症状稍轻的学生，先喝了些热水，观察观察。

    宋明领着几位学生回到家，叫醒了父亲给她们看病。

    父亲拿起听诊器挨个认真听了她们的腹部，量了体温，又问了一些情况，说，这肠胃里咕噜咕噜哗啦哗啦的滚水一样，应该是急性肠胃炎。

    就在这诊断的时间里，张兰兰同学又呕吐起来，还有位学生憋不住跑出去拉肚子。

    父亲跟随那位学生一块上了厕所。回来把宋明叫到里间小声说，臭儿，我看这极像是食物中毒。这好几个人，极可能是在学校吃了同一种东西。你考虑考虑，是不是先给宋校长汇报一下？

    宋明心里一惊，问，这不可能吧？要是食堂的问题，那应该是全部的学生和老师，不可能就这十几个同学有症状吧？会不会是夜里受凉了，或者喝了冷水？

    父亲说，他的大便稀黄水样，有特殊腥臭味儿，脐周绞痛。呕吐物中也有别味。而且这么多人同时发病……

    没等父亲说完，宋明说，好的，我赶紧去。您在这儿先给她看着。

    宋明觉得父亲说的有道理。但如果真如父亲所说是食物中毒，那么这个事的性质就非常严重。

    他一路飞奔跑到宋青山家，啪啪的打着街门叫起了宋青山，宋青山急忙跟着宋明来到宋明家，问了情况。

    父亲说。现在第一步，先让他们清空肠胃，能吐的要吐了，能拉了要拉了。最大程度的减少肠胃对这些食物的吸收。

    然后需要我们弄清到底是什么中毒，才能有针对性的用药。

    宋青山说，宋明，你赶快回到学校，把所有值班老师叫起来，排查所有有症状的学生。

    我去通知学校领导，马上到校。

    对，你让李祖翰和崔滢滢到你家来，帮忙照顾这些学生。

    一会儿这里安顿下来后，让你父亲带上药箱到学校。

    宋明回到学校，叫醒了值班教师，但因为有的教师值班签退后就回家了，所以一共还剩六位。宋明又叫醒了文芳和宋青松，再加上方晴，江文龙，袁新林，共十个人，分成男女两组，不动声色地查寝，询问学生睡觉情况，捎带问有没有受凉伤风的，夜起拉肚子的。

    一共排查出三四十人，最后落实为相同食物症状的共三十二位，其中大部分症状轻微，共有七八人症状严重些。

    对于症状轻微的学生，宋明父亲让他们主动呕吐或用酚酞催泻后，再服用诺氟沙星、地塞米松等药物。对于已经呕吐腹泻清空了肠胃的，进行了补水消炎缓解疼痛抗毒等对症治疗。

    用于缓解胃肠痉挛绞痛的颠茄药片不够用了，宋校长让江文龙火速到镇卫生院去拿。

    张冠堂等人通过详细询问调查，终于明确了问题所在。这些同学在晚自习前后都吃了同一种小卖铺的面包。他们从文芳的小卖铺找到了这批面包，这是一种个人小作坊制作的面包，没有生产厂家，没有生产日期，也没有明确标明保质期。

    他们把这些面包掰开看了看，有个别面包发生了霉变。由于这种面包使用的酵母多时本身就有酸溲味，所以吃的时候并不容易被发现。这批面包是今天才送过来的，文芳并没有注意到这批面包已经变质，所以就卖给了学生。

    张冠堂派人立即把这些面包销毁，并连夜安排人打扫校园卫生，处理垃圾。特别要注意把这个面包的包装纸收集起来，和其他垃圾一起焚烧。

    通过宋明父亲的治疗。这些学生。病情稳定，到天亮时，大多数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有的吃了药之后就回去睡觉了。

    这八个症状比较严重的，在宋明家。打了针，挂了液体，也都控制住了症状。天亮后，宋明的母亲给他们打了面糊糊，学生各自加了白糖或红糖，各自吃饱喝足，有五个人回学校去了。

    还剩三个学生，还有腹痛恶心发烧等症状，张兰兰就是其中一个。宋青山派人与他们的家人取得联系，只说是在学校吃了东西可能受了凉伤了肠胃，又给这三位学生买了几箱礼品，免了医药费，并派老师看护。

    其他凡是出现症状的学生，全部免除一个月的饭费。那回到学校的五位学生，学校派人随身护理，宋青桥为这些学生专门开小灶，做病号饭。

    这些学生毕竟年轻，恢复侍很快，只一天时间，就各自跑着玩儿去了。

    还住在宋明家的三位学生父母都在外打工，只有爷爷奶奶在家，他们来到宋明家看到孩子病情并不严重，学校照顾的也非常周到，三里五村也都熟识，所以也都没有过多计较。

    下午他们才得知，桃源镇二中昨天夜里也发生了同类事件，但是直到天亮上操时学校才发现，共有四十多位学生请假要回家看病，带操值班的老师以为是学生起哄装病偷懒，或女生的特殊时期，没有认真对待，全校先后放走了十几位学生回家看病去了。

    这些学生有的回自己村庄看病去了，有的跑到了镇卫生院，镇卫生院确诊为食物感染，通知了学校，让学校采取应急措施。

    但为时已晚，很多家长听到消息，涌到学校，拉着孩子到卫生院去检查，一下把卫生院堵了个水泄不通。

    卫生院把这件事定性为公共卫生事件，逐级上报。上面迅速派人下来处理，一些媒体也闻风而动，采写了报道，在社会上迅速掀起了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