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上的钟声
繁体版

第287章 水井干枯

    宋庄处于半丘陵地带,东边和南边有大片的平地,西边和北边大多数是丘陵。宋明家的田地中有两方大地块分别在宋庄东边和南边。

    其他土地都分布在西边和北边,大都是小地块,有的地块连一分地都没有。

    单单听听名称就能大概知道这些地块的地形与大小了,如:老坟坡,小坟角,小岸头,寨壑里,库坝子,老井口,灌渠岸,西沟底,石岗顶,后窑场,大骨堆,小燕窝,南豁涧等,还要以地块形状命名的葫芦地,月牙田,柳叶坑,刀把子地,裤衩子地……

    这些地块儿虽小,但是山高水也高,多数地块附近都有水井,可以打水浇园抽水浇地。

    如西沟底,从北到南三四百米的距离间,就有五口井,其中有两口井都是自流井。其他三口井水也不深,水面离井口不过几米的深度,取水十分便利,所以这里一直是宋庄重要的菜园。

    自从有了深水机井,这些人工打的井都渐渐的干涸了。原先西沟底中段东边的一口大井,井水甘甜,泉水很旺,能供得上半个村的人吃水。这口井是西沟底这五口井中最先干涸的。之后,其他两口井也渐渐的干涸了。只剩下水库坝最下方两眼井成了季节性水井,夏秋有水,冬春干枯。且水质很差,不能饮用。

    宋明家在小岸头的地块里有两分地,最开始地头有水井,水井边有一间土坯房,平日里放置辘轳、水桶等浇园工具,庄稼快熟时派人驻在房子看秋,防止被人盗收。

    看秋时,房子里夜间有煤油灯。宋青河学生时代参加高考时,就是在这个小房子里面趁着煤油灯复习的。

    宋青河考上大学后,那所小房子也就不再只是田地里一间简陋的土坯小房子了,而成了一座具有纪念意义的标志性建筑物了,很多家长都会站在这房子旁给孩子们讲宋青河的故事,鼓励他们要像宋清河那样刻苦学习。像宋青河那样在土坯房子里,就着昏黄的煤油灯光,忍受着蚊虫的叮咬,熬上几个月深夜通宵,敲开那些名牌大学的大门。而且听家长们的口气,似乎那煤油灯光越昏暗越好,蚊虫叮咬的越狠越好,肚子饿的越扁越好,熬夜熬的越深越好,灯昏虫叮腹中饥,三更灯火五更鸡,否则不足以显示考学的决心与壮烈,不足以担当天降大任。

    但小岸头上的这口井被深水机井按了生命的快进键,短短十几年间,由小女孩活泼的水汪汪,到少女秋水含情的水灵灵,渐渐的人老珠黄,现在成了一口黑洞洞的枯井了。

    宋明家的是二分地,就紧挨着这口井的东傍,这十几年里,他们地里种的庄稼也随着那口井中水位的变化而变化,由最初的蔬菜,到小麦玉米,再到高粱稷子,到现在只能种更耐旱的谷子了。

    那天上午,宋明和父亲在小岸头地里面锄谷子,因为好久没有下雨,地面都崩出一道道的裂纹,好像是那炙热干渴的太阳,把那土地撕裂成了七零八碎,从那地缝里贪婪地汲取着土地中的水分。

    那地里的谷禾,被太阳晒的蔫头巴脑,痛苦的被太阳拧曲着身子,像一绺要被拧干水份的破布条。

    这闪着金色光芒的太阳啊,既给了这些禾苗生命的希望,又要榨取他们最后一滴水分。

    锄头自带三分水。每到这个时节,农人们就扛着锄头,到地里锄地。

    那一天,宋明的父母本来想趁早晨凉快一些到地里锄地,但那天早晨一点儿都不凉爽,一起床就感到闷热闷热的。太阳才刚露出半张脸,宋明就感觉空气像蒸笼了,闷热得人喘不过气儿来。

    宋明的母亲说,等大太阳出来了,就会好一些,说不定就起风了呢。

    宋明知道他的母亲不是风婆婆,更不是云母雷神,只是安慰他罢了。

    他们扛着锄到了小岸头的地里锄谷子,那谷苗刚刚长了一拃高,一个个被太阳晒的瘦骨嶙峋,奄奄一息,有的拧成了一股细绳似的。

    宋明觉得,如果他们再不锄地、不浇水,这些谷苗可能活不到正午,就成一把干草了。为了给这些禾苗保命,他们隔一段时间就要锄上一遍给因地保墒。

    到了半上午,太阳耀武扬威的悬在半空中,像个魔术师一样吐着火,烤得宋明的脊梁生疼。地面像个烤热的大鏊子,干白的地面嗞嗞地响着亮光。若是在那地面上再抹上一层油,宋明就能被煎炸了。

    宋明原本戴着草帽,但是在这种上面烤着下面蒸着的上下夹击中,那个草帽对宋明来说,一点儿作用都没有。那顶草帽被头上的汗水浸透了,宋明感到整个脑袋像粘裹了一圈树胶般的难受,反而不如摘掉草帽来的轻爽。

    方晴让宋明到地里干活时一定要戴上草帽,穿上防晒衣,减少阳光直射,保护皮肤。一句话,宋明已经够黑了,不能再黑了。

    但是,此时此刻,宋明哪里还顾得上黑不黑呢?

    尽管宋明弓着腰低着头尽力的躲避着太阳直射,但那强烈的太阳光仍照射得宋明的脚面生疼。宋明干脆脱了鞋,赤脚踩在刚用锄头翻新的土壤上,新翻上来的土壤没有那么灼热,与那烫脚的地面相比,似乎凉爽了一些。

    本来他们准备锄到十点钟就回家避天烈日,但宋明的母亲发现,她们前两天已经间过的三五棵一束的谷束中,偶尔还有一些杂谷。

    他们今年种的谷苗应是红根的谷苗,但那些谷束中偶尔有一棵紫根黄根或者白根的谷苗,他们需要边锄地边把这些不是红根的谷苗拔去,速度就慢了下来。

    宋明的父亲说,自从有了深水机井和化学,我们大方地的粮食产量都翻了翻,但是我们这些小地快的水井都干枯了,这里的地块太小太碎,又高低不平,打机井的成本太高,利用率很低。没有了水井,这里的田地都由水田变成了旱田、荒地,一年少收种了一季庄稼,全靠天吃饭了。

    得益于机井化肥等条件,大方地块中多收了一多倍的粮食,但小块地却少收了一季粮食。宋明家一半的水田多收了一半的产量,另一半的田地变成了旱田少收了一季粮食,这里翻外翻是多收了些,但站在他们这样的半丘陵地区,粮食的总体产量,并没有像大报纸和广播里说的那样,产量翻倍的程度。

    宋明说,这连续几年来,我们的。,水田亩产量基本稳定在千斤上下,也没有大的突破了。但我们小块地的年产量却是逐年减少。就目前条件看,我们家的粮食产量已经基本得到了极限,如果想要增加收入,就必须考虑改种经济作物。

    宋明的母亲说,我们这些半丘陵地区,以前也曾尝试过种植中药材,种过小黄菊,种过板蓝根,还种过枸杞等,但只要一家赚了钱,其他就会一窝蜂的种。唉,不论什么作物,只要种的多了就都变得不值钱了。

    与种粮食比较起来,种蔬菜收益更高一些。但是宋庄离城市较远,这钱也不好赚。

    宋明说,我听方晴的母亲说,他们现在无论种什么都不再用自己家去年留的种子了,都要再买新的制种或良种,种出来的庄稼比自家的种子种出来的庄稼品质高、产量高、收成好。

    宋明的母亲说,也就是呢。咱们去年种了人家的红薯秧,长的红薯就又大又甜。今年我们自己育的种,长出来的红薯就不如去年的好。去年咱收的红薯有的大得跟小枕头似的,今年,很多红薯都跟只小老鼠似的,产量差不多减半。

    宋明的父亲说,这是科学技术,咱不服不行啊。

    宋明说,方晴家也种了二分地的玉米,但他们种的玉米是甜玉米,又早熟又脆甜,玉米棒论个儿卖,卖的好价钱。听方晴说,他那二分地玉米的收入比咱们一亩地的收入都高。

    他们那里也有种良种玉米的,每棵玉米腰杆上基本都是结着双棒子,玉米棒又粗又长、籽粒饱满,一个玉米棒能剥一大碗玉米粒。

    宋明的母亲有些惊讶的说,啊?有这样的玉米?每棵都是双胞胎,双胞胎还能结那么大个?真的吗?

    宋明说,应该是真的。

    宋明的母亲说,如果是一棵玉米,能长两个棒子,那种一亩地玉米就相当于收两亩地的玉米棒子了。那玉米的产量指定就能翻倍了。臭儿,你啥时候去人家地里看看,如果真是这样,明年咱们也种种试试。

    宋明说,好啊,我去方晴家时,顺便去他们的地里看看。

    宋明的父亲说,你不是说他们那儿的地大部分都卖出去盖楼了吗?

    宋明说,是的,但是还没有卖完,有的人家还有一部分地。但大部分田地都是菜地,只有一小部分种的是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