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生工作仍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J生又拨了专款把卫生院空下的几排旧房子装修了一下，建立了敬老院。

    镇里安排全镇中小学定期到镇敬老院开展敬老活动，慰问老人，打扫卫生。宋庄学校需要每月去一次，本学期共需要去四次。

    刚开学第一个月因为学校合并事务繁忙没有去，直到四月份学校稳定下来才去了一次。五月份又因为各种事件层出不穷无暇顾及。到了六月份，还差三次敬老活动。

    学校干脆安排每个年级去一次。

    学校原本安排江主任带队去敬老院，但江主任临时去县里拉资料。因为宋明仍在抽调中，宋校长就通知宋明下午随便带队去敬老院慰问，方晴说她也出去走走透口气，就跟宋明一起去了。

    自从资料费被盗事件来，方晴对宋明越来越黏乎，走哪去哪都想让宋明陪着她，宋明去哪她也总想跟相着。连文芳都笑话方晴成了宋明的小尾巴了。

    学校从七年级每班选了三位学生，下午下了第一节课后，步行前往敬老院。

    只要不用上课了，学生们总是兴高采烈，大家一路说说笑笑的到了敬老院。

    她们走到门口，听得院中安安静静，仿佛空无人烟。习惯了学校的喧闹的学生觉得这里的安静好像不正常似的，心里竟暗自生出一丝怯意。

    原本叽叽喳喳的学生们也一下安静下来，怯怯的向院中望着。

    宋明犹豫了一下上前轻轻敲了几下门，有人吗？没人声。又提高了点声音，好像自已的声音是一块要砸破沉寂的湖面的石头似的。

    敲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又来了。烦不烦人？咳咳，唉，进来吧。

    一位老人说着拉开一扇门，只拉开一条一拃宽的缝，很不耐烦地看了她们眼，就扭头蹒珊着走去。

    宋明只得推开门带学生们进去。

    敬老院里的老人比宋明想像得要少得多，再镇里开会时，他也听到过相关敬老院的工作安排，镇长多次强调要做好敬老院的工作，狠抓敬老院的建设和配套，要求落实孤寡老人的养老工作。

    上次县里来检查，镇长就敬老院的五四三二一配套工程还受到了县里的表彰。宋明还记得一些，如五是指五位老人配一个护士。四是指每位老人配一床一柜一椅和一套生活用具，一是指一位老人建一个健康档案等。

    向上汇报的数据是各村五保户入住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几，其他孤寡老人也多有入住。按这一说法，敬老院至少也得有几百人。

    宋明想像着这里的老人虽然没有他们学校的学生多，但也应该人来人往三五成群，有下棋的，有打球的，有唱大戏的，有玩铁陀螺的，有聊天说笑的，热热闹闹。

    但这里却是静悄悄地，只有几只小麻雀在院里叫喳喳地飞来飞去，蹦蹦跳跳的一会儿飞上房沿抖抖羽毛，一会儿飞到地面啄食。

    一排老瓦房，房檐露出一排乌黑的缘头，夹隙里有几个麻雀窝，几只刚出窝不久的黄口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在房檐上活泼地飞来跳去，奓煞着还未丰满的翅膀小黄嘴殷勤的梳理着。

    一只发情的大花猫在墙上喵呜喵呜痴狂地叫唤着。一位老人挥着手冲着它喝道，发骚欠挨的货，咄！

    墙边一棵老葡萄树在葡萄架上龙盘虎踞枝叶茂盛，上面结着一嘟噜一嘟噜的米花，几只小密蜂大土蜂和肥胖黑甲金黄胸带条纹的大黄蜂在花间嗡嗡哼哼地采蜜。

    墙面新刷的白色涂料，在阳光里亮得有些刺眼。走廊里几位老人坐在椅子上晒太阳。

    你们是哪个学校的？啊，中学的？怪不得没听到吵吵闹闹的声音。跟小学生就是不一样。可别再让小学生来了，干不了啥活儿，净吵死人。

    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从屋里走出来，她腹大腰圆腿粗，反衬着脚脖细小，像个两头尖的大陀螺。一脸肥肉松松塌塌地挂在头面骨上，像那房檐晒化的沥青皮块。上眼睑像要随时下垂与下眼睑完成天地闭合，一副慵懒睡不醒的样子。

    她自我介绍说是敬老院院长，对她们的到来表示欢迎。她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但那丝笑容像蠕动在腐叶土层下的小蛇，奋力挺了一下吐了下打叉的舌尖就不见了。

    然后看着宋明很不满意地说，专门给你们校长说了，要来女教师。嗯？

    宋明一听怔了怔说，都一样都一样，都会干活儿。

    嘴上虽这么说，却觉得自已好像做错了什么。心里识，来慰问还有男女要求？早说还不我来了呢。

    院长说，不是那个意思。是要给老人洗头，你们洗不好。

    宋明说，没说慰问一定要洗头呀？

    院长说，算了算了，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唉，这个。院长很有点犯愁的样子，搔了搔肥大的脑瓜稀疏地黑灰黄白的头发说，那个，那，那你们就先去打扫卫生吧。

    院长带她们拿了条帚笤帚，宋明就分了下工，宋明带几个女生负责室内，方晴带几个学生负责室外，各自忙去了。

    方晴拿了洒水壶要去洒水，院长过来说，你别洒水，看住学生就行，这么大一个院，一周扫一次，可得扫干净了。

    院长也走过来，指挥学生打扫卫生。

    宋明看着有点杂乱院子问，敬老院平时没人打扫吗？

    院长说有呀，只是人手少，忙不过来。

    为什么不多招几个？院长说，我倒愿意多招几个，可惜没钱呀。

    宋明又选了两位女生去打扫房间，不一会儿一个女生就皱着眉头捏着鼻子出来了说，老师，我不去打扫房间了，还让我扫院子吧。

    咋了？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宋明随她走过去，刚到房门口，一股臭气扑鼻而来。

    宋明赶紧掩上鼻子。他看到屋里床上躺着一位老人，她扭过头看着我们哼哼着，眼里充满了哀哀的期望。

    院长过来了说，这老大娘瘫了快十年了，儿女都养烦了，送到这里，给的钱又不够请专业护工，只好先这样了。

    院长叫了一声，一个中年女人进去从床下拉出便盆，又撕了卫生纸，憋着气给老人了草的净了下下身，端起便盆嘟囔着走了。

    宋明一看，原来那床中间掏了洞，洞下放着便盆，便于老人大小便。

    她们就到另外的房间打扫，也是一股脚臭味，学生们捏着鼻子匆匆扫了几下就出来了。

    宋明进去说，大爷，您脚臭了该洗洗了。那老人哈哈一笑说，我人老鼻子聋了，闻不到。可确实也是好多天没洗过了。

    为什么不洗洗？

    老人说，我老关节炎，腰也僵直板硬弯不下，自己洗不了。女儿家里忙，过几天闲了再来给我洗。

    敬老院里不管洗吗？

    他凑近我小声说，说的是管的，但都不好使唤。给那瘫老太太洗个脸都训狗似的训半天，还指望给我好好洗脚？

    看天色将晚，院子还没打扫完。方晴急着催促学生快些打扫。院长也过来帮忙，说，你们来的人少了，下次多来几个，人家小学都是一来一两个班，你们只来了十几个，不知道你们校长咋安排的？

    终于打扫完了，早过了下学时间，天色暗了下来。

    宋明带着学生一路小跑回学校。方晴跑得气喘吁吁，和几位跑得慢的学生在后面拖着长尾巴。

    从敬老院出来要经过一片麦田，麦子已焦黄等着收割，风一吹沙沙的响看。

    宋明，宋明，方晴边笨拙吃力地跑边叫着，会不会有狼啊？

    宋明在前面喊，有哇，就在你身后呢。

    呜哇！方晴吓得脚下生风跑了起来。

    不住校的学生直接回家了，住校生的学生跟她们回了学校。已误了学校的开饭时间，她们到小铺买了方便面等吃去了。宋明和方晴也进去买面包。

    文芳说，还是赵老师神算，说你们下学时回不来。他说那敬老院院长是镇长的那个什么亲戚，那院子她们自已懒得打扫，派给了学校。那么大一个院，你们只去了十几个人，不得黑才怪。

    他说如果让江主任去，早回来了。

    为什么？

    人家本来只是让咱去做做样子走走过场的。文芳说，但你们俩人都太实在了，去了还真干，还干到天黑。哈哈哈。

    晚自习，张海燕老师也对江主任抱怨说，江主任你可真会挑学生，去个敬老院，哪个还干不了，非得净挑了几个学习好的，抽了教学的台柱子，课都没劲讲了。

    江主任说，原本让去两个班的学生，你们嫌耽误课不愿意去，我只得折衷了一下，学生去的少了，但挑了几个好学生，好学生不只学习好，干活也实在，不捣乱不偷懒，出去不丢脸面。

    我们只是去走个过场，慰问一下老人，随便抹几把就回来了，谁知干了一下午还得黑？江主任说。

    张老师说，下次你可不要再挑好学生去了，耽误了人家功课也没人补。挑几个不学习的，反正到哪儿也不学。出去干活还让上课的老师省了心，一举两得，多好。

    都怪宋明这个疙瘩头。江主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