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

    古悠此时提溜着一只不知从何处弄来的鸟笼子，一边逗弄里面叽喳乱叫的小雀儿，一边对着苏家老祖和梁夫人两手一摊道：“总之，我和苏小姐一见钟情，她舍不得我就这么离开，死活都要跟着我一起去霖霜押镖。”

    “当然，我也舍不得就这样和苏小姐分开，所以还望苏前辈和梁夫人应允，已全我二人思念不舍之心。”

    苏家老祖一脸“你小子怕不是在逗我”的表情看着古悠，嘴角无言的抽搐几下，转头对着古悠身边的苏寰问道：“寰儿，你可是如此想法？”

    苏寰微微点头，好笑的看了身旁的惫懒少年一眼，口中附和道：“不错，我与悠公子已经互定终身，他去哪里我便跟去哪里。”

    “所以这霖霜城，寰儿是非去不可。”

    另一旁，古螟站在梁夫人旁边，一脸鄙夷的看着自家侄子，心里嘀嘀咕咕的把这个臭小子骂了个狗血喷头。

    “还不好女色，我看你就是见色起意，假正经的臭小子！”

    要是叫苏家老祖听到古螟的心声，说不定当即就要跟古螟斩鸡头，饮黄酒，结为忘年知己。

    只是毕竟是他先提出的联姻，故而此事苏家老祖虽然有些后悔，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一口苦水，强笑道：“既然如此，那老夫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寰儿你就和悠公子一同出发便是。只是切记路上要注意安全，听你梁姨和古家主的吩咐，不能乱使小性子。”

    “是，祖爷爷，寰儿知道了。”

    见苏寰如此乖巧，苏家老祖顿感老怀大畅。可是在他转眼看到苏寰身边傻笑着的古悠后，刚刚升起的好心情瞬间就没了踪影。

    当下便也不再客气，直接挥手赶人。

    几人自是从善入流，纷纷退了出去。

    正厅外，梁夫人哭笑不得的看着古悠手里提溜着的小鸟，口中好奇道：“悠小子，你又是从哪里搞来了这么一只小雀儿？”

    赫然是梁夫人在看到古悠正式认下了这门亲事之后，对他的称呼也变得亲切了不少。

    古悠自然是打蛇上棍，笑道：“梁姨你有所不知，这小雀儿可是好东西。”

    “你别看它小不啦叽，但是它飞行的速度可不是一般的快，最适合用来传递消息了。”

    梁夫人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纠正古悠这个“梁姨”的称呼，只是转头对着古螟说道：“古家主，马上就要午时了，我和寰儿随时便可出发，不知你们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再次狠狠瞪了侄子一眼，古螟无奈道：“已经准备好了，两位随我和悠儿一同前去客栈便是。”

    说罢，便带着三人一同向城东客栈走去。

    早就等候在那里的古家镖师自然是早就准备齐全。而在古螟的提前安顿下，除了小部分人对铁虎和老黄的消失感到疑惑外，大部分的镖师都并未露出太多的惊讶之色。

    故而在这种情况之下，几乎是巳时刚过片刻，一群人就已经顺利无比的冲出了城门，朝着霖霜城的方向绝尘而去。

    至于说当那群被关在孙家秘库里的倒霉蛋好不容易从里面被放出来，抱着于家家主的尸体发疯般朝着飞羽城赶去时，古悠一行人早已鸿飞袅袅，还哪里能找得到他们半点人影？

    也就在于家家主的尸体被一路吵闹着送到官府的时候，鬼面也骑着一匹不知从何处买来的瘦马，毫不起眼的混入了城中。

    话说鬼面走进城门，本来正琢磨着应该从何处开始调查那百毒绝体的去向，迎面便被一道急匆匆的人影撞了个正着。

    而平白无故被撞了个满怀，鬼面自是恼火不已，当即就拉住对方想要叫他狠狠长个教训。

    可这不拉还好，一拉鬼面才发现，四周几乎全部都是惊惶好奇的人群，或推或搡的从自己四周挤过，朝着城中某个方向奔走而去。

    这一下，鬼面原本想要说出的狠话却是直接被堵在了嗓子里，反倒是对着那人好奇询问道：“这位朋友请了，不知这城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乱成了这副样子？”

    “哎呀，你还不知道吧，这飞羽城里的一个于姓世家的家主带着整个家族的人手出去探宝，结果反而自己连带着儿子都被别人一起收拾了。”

    “若是如此倒也罢了，最恶毒的是那群强人竟连其留在家中的女儿也不放过，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将其从于家里面诓了出去，现在也是生死不知。”

    “结果导致这偌大的一个于家，竟连一个能接任家主的直系血脉都凑不出来。啧啧，你说这事整的，大伙儿都急着赶去看热闹呐！”

    说罢，那人甩开鬼面抓住他的手，顺着人群从其面前挤了过去。

    “于家？”

    鬼面一怔，倒是因为这人的话语而灵光一闪。

    “不错，能买的起毒碾子这种南疆宝药的无非就是那些富贵人家，既如此，我倒是可以从这飞羽城中的几个富户豪强开始调查。”

    “只可惜循迹鼠只能确定一个大概的范围，没办法确定那毒碾子的具体位置，这倒是颇为不变。”

    鬼面这般想着，眸光在自己腰间挂着的两个小布袋上一扫而过。

    而那两个布袋均是灰扑扑的不起眼模样，甚至其中一个还打着好几个不同颜色的补丁，估计就连最落魄的飞贼都不愿望上一眼。

    打定主意后，鬼面先是找了城里一家最大的客栈，进去要了一壶美酒，几碟小菜。而后又丢出几个铜板，对着眼前点头哈腰道谢个不停的小二打听道：“小二哥，这城中可有什么富贵人家得了什么急症，需要用宝药救命的？”

    那小二得了赏钱，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下便冥思苦想道：“客官，小人倒是还真不知道这城里哪位富户得了什么急病，需要用宝药医治的。”

    “不过得了顽疾的倒是有一位，而且最近还好巧不巧的寻到了一味宝药，治好了这盘桓多年的疾病。”

    那小二笑呵呵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市侩之色。

    鬼面见状，面无表情的又丢出几块铜板，对着小二扬了扬下巴。

    “得嘞，大爷豪爽！”

    “此人正是飞羽城中与于家齐名的苏家之祖，据说已有八十余岁高龄了，那可是了不得的老寿星。”

    小二伸手拿抹布在桌上一扫，不动声色的收走几枚铜板后，就小声将苏家的情况一一告知了鬼面。

    鬼面则是静静的听着，一对冰冷的眸子里无喜无悲，一边自斟自饮，一边将那小二说的话全部记在了心中。

    “小二，上酒！”

    就在这时，邻桌的三个壮汉等的却是有些不耐烦了，见小二在鬼面那里站住不动，纷纷叫嚷吵闹起来。

    “来嘞！”

    小二回头应了一声，自觉也已经把情况和这位头戴面具的客人说的差不多了，便告罪一声，朝着那三名壮汉走去。

    半响后，当那小二端着盘子再次走到大堂后，却惊讶的发现原先坐在这里的那位鬼面客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可桌上的酒菜却几乎分毫未动。

    “嘿嘿，这可正好便宜了我！”

    小二见周围数人都没有注意这边，不由喜上眉梢，借着身体的遮掩将鬼面瓶中留下的美酒一饮而尽。

    可下一刻，随着碗筷落地的碎裂之声响起，小二手里捏着酒瓶重重的倒在了地上，空出来的那只双手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客栈对街的转角处，鬼面环抱着双手靠在墙壁上，立在原地等候着什么。而当他听到客栈中陡然传出的嘈杂惊乱之声后，面具下的嘴角终于浮起了一丝快意的微笑。

    是夜。

    苏家老祖吹灭眼前的油灯，神情舒畅的活动了一下昔日痛苦不已的左腿，感到全无异样后，顿时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丫头真是有心了，不远千里也要给我这种半截入土的老头子送药。”

    “唉，既然如此，倒也不能不考虑下让她改嫁的事情了。毕竟她也给那小子守了十数年活寡，真是苦了这丫头了。”

    “哦？不知苏前辈口中的那个丫头是谁，妾身可是好奇的紧啊。”

    听到书房中突然传出的声音，原本还在自言自语的苏家老祖顿时脸色大变，朝着身后望去。

    只见鬼面一袭黑衣，姣好的身材在月光的映照下展露无遗，脸上佩戴的鬼首面具更是寒光闪烁。

    冰冷望着苏家老祖，鬼面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指甲，开口娇笑道：“我奉劝老前辈最好乖乖听话，不然你们苏家全家上下五十余口，可是都要步那于家的后尘了哦。”

    “你……于家的事情是你干的！”

    苏家老祖面色大骇，手指颤抖的指向鬼面，牙齿打颤道。

    “呵呵，那件事和我可没有关系。只是如果你现在不告诉我是何人将那剂毒碾子交给你的话，我倒是不介意把那于家经历的事情，再在你们身上重演一遍。”

    “是霖霜梁家！是我一个嫁到霖霜梁家的孙女交给我的。”

    “她是因为想要让我同意她改嫁，这才会千里迢迢的把药送给我。此事我提前并不知情，绝对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啊。”

    听到鬼面的威胁，苏家老祖背上冷汗密布，几乎没有犹豫，就将梁夫人的事情卖了个干干净净。

    “哼，无趣，本以为你的骨头会更硬一些的。”

    鬼面闻言，眼中的戏谑之色一闪而过，继而不屑的撇了撇嘴角。

    随着鬼面素手轻挥，苏家老祖惊惶的神情骤然凝固在了脸上，其脖颈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抹红色。

    “咯……咯……你，放过……他们……”

    苏家老祖死死捂住脖子，眸中希冀的望着鬼面，花白的胡须上满是血沫，含糊不清的咕哝着说道。

    鬼面闻言惊讶的望了他一眼，笑着回应道：“好啊。”

    说罢，鬼面往腰间的袋子上轻轻一拍，口中道：“鬼虎，我答应了人家放过他们，那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整个苏家，不论是直系还是旁系，甚至是下人，一个都不许放过。”

    鬼面话音刚落，那袋子便是黑光一闪，一头浑身皮毛乌黑凝厚的巨虎随之出现在了房中。

    而那巨虎听到鬼面的话，竟极通人性的点了点毛茸茸的虎头，在苏家老祖不甘绝望的目光中从大门跃了出去。

    不多时，几道凄烈的哀嚎便从远方传来。

    “真是头笨畜生！”

    见巨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鬼面气的暗骂一声，也顾不上继续老神在在的隔岸观火，身形一闪便也冲了出去。

    一时间，书房内仅剩下还吊着一口气的苏家老祖。艰难的喘息了几下后，终于还是不甘的嘶吼一声，缓缓闭上了双眼。

    而此时早已离开的梁夫人自然不知道，自己一时的好心居然会给苏家带来了灭顶之灾，反而是兴致勃勃的和古悠几人围在火堆旁，笑着交谈着什么。

    “原来大伯和梁姨是这般认识的，呵呵，我倒没有想到大伯还有这样的一面。”

    见梁夫人说罢，古悠看着尬在一旁的古螟哈哈大笑起来。

    而在梁夫人身侧，苏寰也是掩住小嘴，忍俊不禁起来。

    “这，梁夫人，咱们说好了这件事不叫他人知道的，你怎么……”

    见两个小辈笑的如此开心，古螟尴尬的挠了挠脑袋，对着梁夫人抱怨起来。

    “大伯，这怎么能怪梁夫人，明明是你自己先提起这茬儿，梁夫人这才接口的。”

    古悠笑着接口，看了一眼天色，眼眸微动道：“大伯、梁姨、苏小姐，我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些要事没有处理，便先回马车了，你们慢慢聊就是。”

    几人自是不会不允，寒暄几句后，古悠便抱拳起身，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老虎，见字如晤，不知你和老黄近日可好？”

    马车上，古悠表情平静，俯在小案上挥毫书写着什么，不消片刻就完成了一封书信。

    轻轻吹干信纸上的墨迹，古悠从怀中取出先前公输灵蝶交给自己的半块宝茶，又掰下大约三分之一，揉碎后连同着信纸一起装进了信封。

    “小家伙，接着就靠你啦。”

    做完这一切后，古悠又从身旁的笼子中取出早上买来小雀儿，好一番喂养逗弄后，将信封揉成圆筒绑在了它的背上。

    被主人温声安慰，又美美的吃了一顿大餐后，小雀儿开心的清鸣一声，也不用古悠催促便从车窗中飞了出去，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不要让我失望啊。”

    看着小雀儿逐渐模糊的背影，古悠目光深邃，口中喃喃自语。

    良久，这少年微微一叹，从眼前的宝茶上取下一小块送入口中，微微咀嚼后便盘膝打坐，闭目修炼起来。

    夜，越发的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