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法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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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宝茶

    “公子替灵儿治伤,今日又一路送她回家,小老儿不甚感激。只奈何寒舍贫穷,粗茶一碗,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孙老头伸手将一碗黑漆漆的茶水递到古悠面前,而后者看着那缺了不知多少个角的破碗,以及其中黑乎乎的不知名液体,实在是没有将之喝下去的勇气。

    当下便是尴尬的笑了笑,小脸一片苍白。

    却说先前蝶灵儿拉着古悠,对自家爷爷好一阵解释之后,老头子这才相信了眼前这位衣着华丽的公子哥竟是孙女的朋友。

    一时间也是脸色大喜,拉着古悠唠起家常来。

    据他介绍说,自己姓孙,大约是在半年前带着蝶灵儿来到天水城的。又得知了古家在这城里也算是一方富户之后,孙老头呲着黄牙,脸上的笑容也不由变得越发亲切起来。

    “爷爷,哪有你拿这种东西给人家喝的。古悠和那些富家公子哥不同,他是我的朋友,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另一旁,蝶灵儿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茶水”,也是缩了缩脖子,朝着一边的孙老头不满起来。却见平日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爷爷竟是一个眼神回瞪了过来,当下又是委屈又是气恼。

    “唉,都说女生外向,今日老头子却是方知此言不假。”

    孙老头摇摇头,随后不顾自己孙女羞恼的神色,只是看着古悠佯装不悦道:“四爷为何不尝尝看,莫不是真看不上我们爷孙俩的粗茶不成?”

    言下之意,却是不知为何非要让古悠喝上一口。

    古悠皱着眉头,嫌恶的看了一眼那碗黑漆漆的茶水,也不知这孙老头发的又是哪门子疯,居然真想用这玩意儿来招待于他。当即便想要出口拒绝。

    只是正在这时,他却侧目看见了蝶灵儿左右为难的神情,嘴里的话语不由为之一顿。又回想起对方这一路走来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几缕自卑之意,顿时心里也有些犹豫起来。

    “罢了,终究他们也是一番好心。况且我毕竟算是学过《菩萨善医经》,也能看出来这茶水不过就是脏一些,总不至于有毒。”

    “蝶灵儿看似坚强,内心却颇为自卑敏感。我若是不肯喝,她嘴上虽不会多说什么,想来心里还是要难过好久。”

    打定主意,古悠不再犹豫,当下也懒得再和孙老头废话。强忍着心中的不适,端起茶水轻抿了一口。

    见到此景,蝶灵儿面上闪过一丝感动,抿着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而一旁的孙老头看见古悠铁青着脸抿了一口茶水,眼中也是露出欣慰满意之色。

    一口茶水下肚,古悠当即便将其远远拿开,想要趁机甩手告辞。只是下一刻,他的小腹中一股暖洋洋的热流便已四散开来,连带着自身刚修炼出的伏虎真气都变得活跃了不少。

    “这茶……”

    古悠面色微变,连忙又端着茶碗喝了几大口。看的一旁的蝶灵儿心疼不已,直个劲的上手拉他,口中喊道:“够了,够了,你且莫要再喝了。”

    却说古悠几口将茶水喝光,连带着茶叶都嚼碎顺了下去,顿觉一股汹涌澎湃的热流自腹中升起。一时也顾不上多说些什么,连忙精心凝神,引导着体内真气不断吞噬着热流起来。

    “哎呀,爷爷都是你,非要让他喝这什么破茶。你看他现在眉头紧皱,双目闭合,这可如何是好。”

    蝶灵儿却不知古悠此时正忙着壮大体内的真气,见对方双眼紧闭,只道是被那一杯黑糊糊的茶水灌的不省人事。当下便是又急又气,对着自家爷爷怒视起来。

    “你这丫头知道什么,同富贵易,共患难难。今日这小子肯为了你喝老头子我这一碗脏茶,可见他为人还算不错,这样老头子我才肯放心将这好处赠送给他。”

    孙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蝶灵儿,说道:“更何况这哪里是什么破茶,这可是你父亲当年亲手送给老夫的黑井沉茶。老夫自己都舍不得多喝几口,如今可是全喂给你这情郎了。”

    “父亲……”

    蝶灵儿微微一愣,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面目有些模糊,但却异常高大温暖的背影。可下一刻,她却骤然反应过来方才孙老头口中的话语是何含义。

    当下便涨红了小脸,一手揪着孙老头的耳朵,一边恶狠狠道:“你这老头子真是越活越糊涂了,本姑娘我才和他认识了不到两天。如何他就成了我的情郎,你还将父亲留下的宝茶全喂给了他!”

    “呵呵,不是情郎又如何?这小子今日此举,足以看出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老头子我年事已高,如今只想为你找一个能在我百年之后扶持照顾你的人。”

    “是情郎也好,不是情郎也罢。只要这小子能真心对你,肯在你困难之际出手拉你一把,老头子我便心满意足。”

    “更何况这宝茶在修习内功之人的手里是件增长功力的至宝,可在我们这等不会真气的人手里,充其量也就是能强健些许体魄而已,价值其实并未有多高。”

    听到孙女的话,孙老头浑黄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抚须轻笑起来。

    蝶灵儿沉默不语,随后放开揪着孙老头耳朵的小手,苦笑道:“古悠待我还算不错。虽然性子轻狂了点,但也能称得上是个为人磊落的君子了。爷爷你又何必刚一见面就要这般算计人家。”

    眼见蝶灵儿终于想开,孙老头也是畅快的大笑起来,说道:“什么叫我算计他,这宝茶寻常之人喝了便可强身健体,我这可是送了他一桩好大的机缘。”

    “只愿这小子真如你所说是个为人磊落的君子,莫要不承老夫这份情才好。不然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其实说起来,孙老头心里早就没了发挥这宝茶原本功效的想法。

    毕竟想要让这宝茶物有所值,硬性条件便是要找一个修习了内功心法,火候还不能太低的武林高手。可他和孙女如今沦落至此,需得靠乞讨相依为命,又要去哪里找这么一位武功不低,还不会见财起意的高手献宝?

    索性也就顺水推舟,稍加试探之下送给了古悠,想让他欠下自己和蝶灵儿一份人情。

    可孙老头不知道的是,对面这少年端的是个胆大包天,机缘巧合之下竟偏偏让他练出来一丝真气存于体内。

    这一下子,原本苦于没有真气结合,只能发挥个皮毛药效的宝茶却是直接变了性质。

    古悠此时眉头紧皱,正竭尽全力的引导着体内的真气壮大回旋,可是小腹中的热流却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令他完全来不及吸收。

    一时间,不知有多少股四散而出的热流在他体内来回流窜,直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个被不断撑起的气球,浑身憋屈的几欲爆炸。

    “坏了,都怪我太过贪心。这下子一口气喝了这么多茶水下去,怕是要虚不受补了。”

    古悠暗暗着急,却是浑然忘了自己方才连茶叶都嚼碎了吃下。这一下连吃带喝,药力是一丁点儿都没浪费,可效果又哪里是他一个刚刚入门的筑基新手能承受的住的。

    “是药三分毒,亏我还自称是学会了《菩萨善医经》,却连这么基本的道理都忘记了。”

    等等,菩萨善医经!

    一念至此,古悠原本已经有些绝望的眼中顿时又爆发出了新的希望,因为在法觉和尚的记忆里,《菩萨善医经》中恰好就存在着这么一道鸡肋无比的法术,可以解决他此时真气饱满,鼓胀欲裂的情况。

    更恰当的说,是这本全篇都写满了药性医道的医经中,唯一记载的一道法术。

    “药有三分毒,食补人间气。吾欲入药于食,以膳食调理病灶,以解其症。虽感效果颇佳,可仍有缺憾。即此法缓疾可解,猛症难医。”

    “可若施以猛药,又有药力过剩之嫌。是故,余自创法决百草化气炉,修成即可炼化周身药力屯于腹中,再借胃神之力徐徐图之。”

    当法觉和尚看到医经上的这段描述之时,内心只是洒然一笑,随意记下了修行之法后便信手翻过。连带着他传给古悠时,也让后者下意识的便忽略了这份神通。

    毕竟习武之人外练筋骨,内修真气。若真到了要吃药的时候,多半不是为了修炼就是为了救命。既然如此,便是嫌药力太少也不够,又怎会担心药力过猛?

    事实上,直到方才,古悠也是这么想的。

    “此番若是侥幸活命,我回去定要将那《菩萨善医经》从头到尾仔细翻看一遍,一处都不会遗漏。”

    暗暗咬牙发誓,古悠回想着记忆中百草化气炉的修炼口诀,引导着周身热流缓缓向胃部流去。

    说来也怪,那本是哪里都呆不住的热流一到了他的胃中竟瞬间安静下来。见状古悠顿时大喜,连忙又有学有样的引导着其他四散的热流朝着胃部流去。

    同时又控制着自己修炼出的那一股伏虎真气按照某种轨迹缓缓流动,划出一道道玄异神秘的光芒,直映的他整个腹腔都耀耀生辉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古悠这边不急不缓的吞噬炼化药力,可孙老头那边却要有些坐不住了,内心惊疑不已。

    “奇了怪哉,按理来说喝了这宝茶后不是应该汗出如浆、易筋伐髓才是,怎么这小子已经枯坐了快要一刻钟还毫无动静。”

    “难不成老头子我看走了眼,这小子看似金玉其外,实则虚不受补,真被这一道药力补出事了不可?”

    这个念头一起,孙老头便是有些冷静不下来了,连忙起身就要去探探古悠的鼻息。

    恰逢这时,古悠正巧运功完毕,带着一丝遗憾睁开了双眼。迎面便看到一个老乞丐正伸着一双黑漆漆的大手朝着自己摸过来,当下便惊怒出声道:“你这老头要干什么,想要趁我昏睡窃我钱财不成?”

    当下却是留了个心眼儿,把自己运功吸收真气的行为说成了昏睡。

    结果话音未落,就被蝶灵儿气呼呼的一把揪住了耳朵。

    却见小丫头一脸幽怨的看着他道:“我爷爷明明是见你昏迷不醒,想要查看你的情况,怎么可能想要偷你钱财。”

    “还是说在你心中,我蝶灵儿的长辈就是个一点都不会尊重后辈的妄自尊大之徒?”

    古悠讪笑起来,没想到他方才才对着蝶灵儿说过的话,转头就能被这丫头变个样子拿来对付自己,难怪能跟饶姨斗个旗鼓相当。

    不过此时古悠却全然没有和她斗嘴的心思,而是面色严肃的向着孙老头问道:“老丈,方才你给我喝的究竟是何茶水,为何我喝了之后感觉浑身暖意流淌,舒畅至极?”

    听见这话,孙老头脸不红心不跳的收回僵持在半空中的双手,却是早就料到了古悠会有此一问。

    当下便摆出一幅追忆之色道:“此事却是说来话长,昔年老头子我年轻时在街边乞活,恰遇一道人在身旁摆摊算命,一番交流之下便成了好友。”

    “自此我二人都觉对方颇对胃口,平日我若是没讨到钱他便会接济我几文,而他若是没有生意上门我也会匀几个铜板给他。”

    “而这茶水便是我那好友的临别相赠之物,据说有伐毛锻骨之能。这也是小老儿唯一能拿得出手来接待贵客的东西。如今数十年过去,老友最后的这点寄托也终是消耗殆尽了。”

    孙老头满脸遗憾,连带着古悠也是听的唏嘘不已,大叹人世间奇人异事之多。

    蝶灵儿看着自家爷爷一本正经的满嘴跑火车,心中好笑不已。待看到身边的傻小子也被带着一脸感叹,终于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却不料对面两人见她笑出声,竟是不约而同的出言道:

    “老丈所言真挚肺腑,怀念好友之意感人至深,你怎可随意取笑。”

    “贤侄所言不错,你这丫头没大没小,不可失了礼数。”

    蝶灵儿气的齿痒,心道真是个被家里保护傻了的大少爷,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只怕被别人卖了他还要替人家数钱!只是她又不可能为了古悠去拆自家爷爷的台,当下便气呼呼的转过身,懒得去看这两个“老丈”“贤侄”腻乎个不停的家伙。

    瞪了一眼碍事的孙女,孙老头转头看向古悠,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这年头,这么好骗的小伙子可不多了,连带着他想好古悠不信后要拿出来的第二套说辞都没了用武之地。

    当下便抚须轻笑,眯起眸子问道:“不知方才贤侄饮完那茶后感觉如何,可有体魄增强之感?”

    闻言古悠眼中遗憾之色一闪,不由得回想起方才运功之时的场景。

    百草化气炉说是法术,其实更像是神通。而神通与法术的区别则在于,法术凝练出来后若不释放就会逐渐消散;而神通在修炼完成后,却是会永久性的转变为武者自身的能力。也正是这个原因,神通的修炼比起法术向来都是困难不少。

    而法觉和尚在记忆百草化气炉的修炼口诀之时,本就是随手而为。自然不会去琢磨修炼此术的具体步骤,下意识的便将其当作了一道鸡肋无比的偏门法术。

    可直到古悠上手修炼时,才赫然发觉这百草化气炉的修炼难度竟是完全不能与法术相比,其根本就是一道精妙绝伦的神通!

    据古悠推测,这医经主人创立此术之初,仅是为了解决治病之时用药过猛而产生的药力残留之症。却不曾想研究来研究去,竟是创造出了一道可供后人修炼的法门出来。

    可想而知,百草化气炉既然是为了吞噬炼化体内猛烈的药力而生。那么想要将之彻底练成,所需要的药力自然不可能会是一个小数目。

    也正是如此,这一碗黑井沉茶其实充其量也只能够他打个基础,勉强维持神通不散便已是竭尽全力。又如何能叫他一鼓作气将其练成?

    而古悠在发现这点后,心中自是失望无比。毕竟据此法所述,若能将百草化气炉彻底练成,不仅再也不用担心体内真气暴躁难控的风险,更能唤醒体内的胃神神通,端的可以说是玄妙无比。

    当然这些事情,古悠肯定不能对孙老头讲出来。

    可这黑井沉茶终究是被他尽数用于壮大真气,对方所说的“伐毛锻骨”他当然也是没有半点感受。如今见孙老头问起,古悠满心无奈之下,也只得半真半假的胡诌着对方宝茶的妙处起来。

    而孙老头不知他想,自是听的连连点头,感觉此时火候正妙。眼珠子一转,口中便是长叹一声,感慨起来。

    “都说宝剑赠英雄,这宝茶虽是小老儿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可如今能被贤侄饮下,也算是它的造化了。”

    古悠眨巴了下双眼,一时不知孙老头此言何意,待看了眼一旁低头不语,脸色臊得通红的蝶灵儿后,这才恍然笑道:“蒙老丈看重,悠实在是不知何以为报,还要烦请老丈示下。”

    孙老头见古悠如此上道,心中也是大喜。口中连忙变了称呼,打蛇上棍道:“小老儿怎敢图四爷相报。只是近日阴雨不断,灵儿她总嫌桥下潮湿难受,小老儿听了心中也确实不是滋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