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王有些哀怨。

    他也听闻了里鲞大军开动的消息，这让他更加不安了。很多人都在感慨，曾经血气方刚，敢为百姓怒斩上官，起兵造反的景偃不见了。这其中也包括里阳，还有他的子嗣们。

    梦机君景迮在永兴城是空着急，什么忙也帮不上，他的弟弟，景栖代替他一直为其父帮忙。这件事情，他们之间也沟通了很多，景栖并不认为里鲞大军南下会对陈国造成什么影响，陈王却不认同，他想的要更多，倘若两军交战，他作为后方，又是臣下属国，理应助战，可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收到来自永兴的任何文书，反而是里鲞派了使者，过问了王妃和胤王的情况后，要求他对讨伐赵俭给予支持，里鲞的话说的也笼统，这支持该是如何理解，景偃也说不清楚，可若是照着里鲞的要求做，惹得里鲋不满，他又该如何自处。

    景栖看着面前这个担惊受怕的父亲，他有些生气，他不理解，他父亲的当年的豪杰气魄，英武不凡都到哪里去了。身为人子，他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是把自己关在家中喝起了闷酒。

    汪御权也看出了陈国上下的不安，她特意面见了陈王，安抚了对方的情绪，还以懿王妃的身份，在陈国布了告，撇清了陈国在此事中的责任，想要安抚人心，可惜收效甚微，对于百姓而言，只要开战，就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永兴城内，里鲋在朝上正式任命了柳驰为征南大将军，统领征讨赵俭之事。柳熙得偿所愿的跟着父亲带着一万人马踏上了去往南方的路，里鲞比他们早出发一些，算了算时日，本是可以会师而行，但是柳驰选择了各走各的，这让柳熙有些遗憾，他想看一看隙追。

    临行之前，里鲋又将他父子二人宣入了书房。与上次不同，柳驰这番特意叮嘱了儿子少听少言，少闻少看。柳熙有些不耐烦的答应。

    里鲋这次倒是没有额外多说些什么，只是把之前说的东西三令五申一次，更多的是和柳熙交流，这让柳驰有些紧张，生怕儿子说错话，索性他们的对话，也比较平常，柳熙倒是也没有犯什么错。

    就在里鲋准备让他们离开，准备出发的时候，门外一个小内侍突然急匆匆的碎步进来，作揖见礼。“王平章事求见生人。”来人是王时安。

    王时安在推行完改革之后非常低调，除了默默完成着相关的后续工作，鲜少在别的事情上露脸。他如今主动请见，让里鲋也有些意外。同平章事，虽然王时安主动自降一级，又是使官，但却也是名列相公之位，坐了火箭的王时安，低调做人，明哲保身倒也无可厚非。

    “圣人。”他快步进来，才看到柳驰父子也在，就给他们也行了个礼，二人赶快还礼。

    “不知道王公有何事？”

    “臣为康宁战事而来。”

    “你有何高见？”里鲋看了一眼父子二人，又看了看他。

    “臣非武官出身，对战事不敢置喙，方才是臣失言，我是想说，我愿随军共赴康宁。”

    “这是何意？”

    “臣与懿王也算旧识了。懿王年轻气盛，容易冒进，臣愿在侧辅佐，尽绵薄之力。”

    他的话说完，所有人的表情都十分的精彩。里鲋其实很满意，他又可以在里鲞身边安插一个眼线，王时安自己也很满意，他可以躲出京城一段时间，降低别人对自己的关注，柳驰也很满意，虽然他是主帅，但是到底谁说了算，王时安也很懂，只有柳熙不满意，觉得他们被忽略了。

    “王卿有心了，那就跟柳将军一同出发吧。”里鲋觉得很满意。“王卿，切记，我二弟素来对南方也有野心，还需时刻掌握其动向，从旁协助，不得怠慢。”

    “臣竭尽所能，当然不辱使命。”

    里鲞在路上听闻了永兴城的安排，这些都算意料之内的事情，他在出发前，就征了自己的粮草，足够一段时间的消耗，更何况，他也没有天真到觉得仅用六万人马，就可以拿下白氏，他此番的目标是赵俭，若是可以一并拿下羸弱的兆庭便是更好。对于柳驰的此人，他和兄长的反应一致，对此人全然没有了解，反而是蒯鹤专门给他介绍的。

    于他而言，无论是领着命令来当这个大将军，都一定是来拖自己后腿的，比起此人是谁，他更在乎此人到底有何本事。

    【扬州城】

    木谣在折磨完江僧济后，拖着身躯回到自己的住处，他面色阴沉，与在他人面前判若两人，如同之前每次感到疲惫一样，他准备蜷缩在角落中缓释自我，可惜这次却没有让他得偿所愿，有个人在院中等着他，是里阳。

    里阳看到他进来，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坐过来。木谣第一时间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的表情，里阳看到了他的疲惫，他在接近里阳的过程中，逐渐找回了平时的样子。

    “其实你不必和我隐藏的。”里阳开口说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木谣并不打算坦诚。“他们都怕你。”

    “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你身上有太多因果。”里阳看着他，表情很严肃。“我怕你做不回你自己。”

    木谣突然沉默。里阳也跟着沉默。良久，木谣卸下笑容开口。“道长可还记得。我曾与道长说，我想做大事。”

    “自然记得。”

    “道长想必也知道，凡事皆有代价，我若想成功，也要付出代价。”

    “你怒杀江僧尧也是代价吗？”里阳很罕见的针锋相对起来。

    木谣没有回话。

    “你对过往的执念，已然成了心魔。”

    “道长。”木谣接着沉默了很久，最后他抬头，看着里阳，眼神很坚毅。“我只要赢，就算成为怪物，也在所不惜。”

    “我懂了，我劝不住你，但是我还会尝试，你若不回头，必是一条绝路。”

    “道长，有些人，你救不了。”

    “我得先试试，告辞。”

    木谣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表情很复杂，他尝试挂回自己最擅长的笑容，他失败了，他钻回自己的房间，他坐在桌前，扶着额头。兀自说了一句。“只要赢了，什么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