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三？

    白海心中一动，倒不是感觉这名次低了，反而是认为有些突兀。

    自己只算除去一头佛魔，也能在此次大蘸中取得名次？

    又想起紫象真人与自己便宜师尊蛮牛子相识，难道自己也成了关系户不成，不知真人是否知晓卢祥之事，要是把自己当作与啖仙众勾连之辈，这可就冤枉大了。

    心中有些忐忑，白海面上未露出几分喜色，一旁道贺的张青钟天二人还以为他心中本就胜券十足，连声夸赞白海不愧是玄门弟子，道心通透不以物喜。

    白海勉强应付几句，张青几人就拱手道别，他们可不敢质疑真人决断。

    不过几人也算不虚此行，好歹全须全尾活得一命，还有功勋可领，哪怕再次折戟，大不了下次来过就是。

    肥虎道童也跟着张青离开，欲要在这州城好生耍上一遭，白海倒是问过他碰到何种心境，他却支支吾吾说不明白，也就由着肥虎去了。

    白海按下心思，老实跟在那云行郡分府姜勇，千无山柏莲身后，在这上雨观主殿外等候真人召见。

    没过多久，就见到两者满脸喜色前后出了殿门。

    姜勇是位壮实汉子，此次选择拜入天师府，看来打算转修仙道，是个有心气的。

    柏莲则是位妙龄少女，面容清丽，全然不像位修行千无山土法的纳气道士，她选择取一法门成为金令镇守一方，倒是有些出乎白海意料。

    两人先后给白海打了个招呼，喜滋滋地离去，想来都觉得收获不菲。

    “清水郡分府白海，且进。”

    一道和蔼嗓音传来，白海精神一振，整理下身上儒服入了这正殿中。

    紫象真人坐在主位，身旁有一瘦削戴冠女修静立，正神色复杂地打量白海。

    “分府白海见过真人，真修。”

    真人当面，白海不敢随意查看，只是作揖问好，不过心里有些奇怪，这女修是此间主人‘上雨子’真修，但自己与她不曾相识，看着自己作甚？

    紫象真人轻点椅背，一时未开口，只是看了一眼身旁女修，这位威压万里西州的丹成眼神竟有些无奈。

    戴冠女修恍若未觉，径直对着白海问道：

    “蛮牛子是你师尊？”

    嗓音清冷，语气却有些凄凉，这是便宜师尊欠下的情债？白海心里有些猜测，但不敢表露，连忙说道：

    “回真修，小道正是师尊蛮牛子座下第八徒。”

    “再与我说说他是怎个死的。”

    闻言，白海先是看了紫象真人一眼，见到对方颔首示意但说无妨，就老实交待那日所见情景，连青尾子，银巳蛇也未隐去，毕竟眼前这位真人可是去过药山一趟。

    说了得有盏茶功夫，才讲清了来龙去脉，紫象真人神色无半点波动，看来早就清楚此事，白海心中暗道侥幸，还好不曾隐瞒。

    戴冠女修沉默数息，只是冷笑一声开口：

    “果然还是那头蛮牛，种符圆满的魔物也敢跟其硬碰硬，真是死得其所！”

    白海一愣，虽然老是心里说便宜师尊，但也不能任由蛮牛子被诋毁，抬起头来正欲跟这上雨子理论一番，却看到对方面上两行清泪淌下，白海一时语塞，不知说甚。

    上雨子秀手一翻，现出一把朴素黑刀，款式几乎与黑牛刀无异，刀柄处刻有‘满雨’二字，隐隐有玄妙气息传出。

    她走到白海面前，递出了此刀，轻声说道：

    “他当年自觉对我有愧，遁入灵药宗修行，此事我已不想再论，

    此刀名为‘满雨’，不算是甚太好的法器，你有了纳气开脉的境界，勉强一用是足够的，且收下吧。”

    法器者，往往是种符真修所用，符器不过能承载灵气或刻上几道符纹，而合适的法器能将真修道术增强两成到八成不等，自身还能篆刻道术，价值是符器的千百倍。

    且法器大都有所灵性，若是好生滋养，丹成之时更有可能化作法宝，法宝者均有种种莫测神通，能助清江水君自锁九年的那根玉珠，不过只截留了紫象真人法宝的一缕气息。

    此物太过珍重，白海自认无功不受禄，连忙推辞，却听到一直不语的紫象真人开口：

    “收下吧。”

    白海动作一顿，只好从上雨子手中恭敬接了过来，躬身作揖。

    “你亦修龙虎一道，只希望你不要辜负太多人。”

    说完此话，上雨子就离去这正殿，背影萧索。

    龙虎道？

    白海心中有些疑惑，莫非就是道武双修，可他从未听说过这般说法。

    又悄悄看了一眼紫象真人，后者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我于不惑之年丹成，此前育有子嗣十七，其中明性有九，纳气有二，能种得真符活到如今的只有上雨一人而已，已经算是天大的侥幸。”

    白海知晓紫象真人口中的‘侥幸’何意，休说是丹成血脉，哪怕是灵仙嫡子，于修行一道上也不会被上天偏爱，仍要老实渡过那玄之又玄的明性境界。

    也正因如此，丹成真人们寿元漫长，定然会见到自己伴侣子孙一一逝去，随着血脉薄弱，后人也愈发不怎关心，故白海只知晓正宗旁门有师徒代代相传，却从未听闻有何修道世家。

    紫象真人的直系子嗣中能出一尊种符，的确可称天眷。

    “道心自然，故我不曾约束过她的行为，甚至她主动请缨要去西陲郡镇守我也应允。”

    西陲郡？此郡白海知晓，地处乾国西南边境，因与那混乱的百诏接壤，一向多妖魔邪灵之事，就连镇守西陲郡的真符真修也是换得最勤。

    “你那师尊那时仍是锻体凡人，混迹于边军之中，偶然间救了上雨一命，两人竟落入情网......”

    说到此处，紫象真人难得摇头一笑，倒不是讥笑，反而有些缅怀之意，

    “上雨求我应允她与你师尊结为夫妇，那时我才知晓此事，自然是严令禁止，甚至不顾丹成脸面，直接将她调回，

    我并非是瞧不上你师尊，而是种符修士与凡人为伴，难免会经过一番生离死别，昔日我有多痛苦，就不想让上雨再遭此难，害了她的道心。”

    “你那师尊也是个有骨气的，听闻此事后也不自怨自艾，反倒奋发图强，在那边军之中拼到了高位，

    此后更是在一次妖魔祸事中以武道至性一步种符，可谓天资横溢。”

    “他种符之后，独自一人来天师府寻我，也算是意气风发，说要风风光光娶走上雨。”

    “他是种符开脉的修士，已然走上了龙虎之道，此道修士可称天煞孤星，最忌讳与人牵连，我不惧这般说法，只是问了他一句‘是求大道，还是上雨’？”

    “他独坐三日，转身拜入了灵药宗。”

    紫象真人站起身来，深邃如海的紫瞳盯着白海，缓缓问道：

    “你如今亦踏上了龙虎一道，我且问你，可有孤身一人的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