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不速之客
雨势越下越大,转瞬变得滂沱。
“看来是这里了。”
话音分离了树丛,在林间泛开,在这雨幕中突兀地显现出三道人影。
一直守候在树荫下的狼群看到他们,忽然间就变成了知道自己做错事的哈士奇一样,安静地低下了头颅。
三人循望了一圈,看了看周遭。
其中,最为年长的中年男人俯身去检查了一下那具被刺穿腹心的狼尸,笃定道:“不会错的,这里不久前发生过战斗,按照卦象显示,多半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但是当荀虓随即掏出一个卦盘,去察看推演的时候,方脸上的浓眉不禁皱了起来。
“咦?”
“怎么了,老师?”
伴随他而来的两人,也同样都是蓑衣斗笠的装扮。
方才询问的是男徒弟,名叫田琐,裘马翩翩颇具正气。
他注意到了荀虓面色的变化,所以开口问道。
“奇怪,这个卦象怎会如此凌乱,我竟无法预测与此人相关的事情。”
“怎会如此?”
荀虓沉吟道:“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他的功力远胜于我,干扰了我的推占,要么就是有什么法宝扰乱了这天机盘。”
“那这可如何是好,这雨下的忒不是时候,雨一下,留下的气味也散了,不然我们还能够用璇天铃操控这些狼来找人。”
“姆……”
荀虓被这话说的也不禁陷入了为难。
他们现在的局面很被动。
皇帝忽然被刺杀,这不就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他们都是废物嘛。
毕竟,替皇帝占卜凶吉的,可是他们阴阳家的工作。
是以,荀虓协两名弟子匆匆而来,就是为了阴阳家正名。
就在线索进入困顿之际,一直安静侍立在侧的女徒弟秦裳蓉忽然开口:“老师。”
她的声音颇为清冷,如这凉雨一般,蕴藏丝丝清冽。
而其样貌更是令人惊叹。
眉似柳弓,霞映澄塘,虽然穿着的是一身不显身段的蓑衣打扮,也遮掩不住眉黛之间的缕缕风情。
“你发现什么了吗,裳蓉?”
“血迹。”
秦裳蓉伸手一指。
她指的不是狼尸所在的位置,而是不远处,树干上所沾染到的血痕。
荀虓微微一怔,但很快明白了过来。
对啊,这头狼尸是被细剑刺死的,血水都集中在一处根本没有泛开。
这意味着,这被树冠遮蔽留下的血迹,很有可能便是杀狼人负伤留下的。
师徒三人对视一眼,都是有了主意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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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安排的藏身处,位于城郊东隅的一处废宅。
这地方多年失修,离群寡居,隐没欲草木荒芜之间,甚是不显眼。
也托得如此,才能让如今负伤的周溯和张良匿藏。
此刻,张良正取出自己备在此处的麻布和伤药,替周溯包扎伤口。
“贤弟,幸亏狼崽子咬的不深,没伤及筋骨,这伤势涂了伤药,估计十天半个月就能好了。”
啧。
汝娘亲的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他要紧牙关,忍住张良抽紧绷带带来的剧痛,心里又暗暗在自己的小本本上为张良记上了一笔。
他看着案台上跃动的火光,问道:“问你个事。”
“你说。”
“接下来秦军的搜捕肯定会越来越严,咱们要从这重重包围之下逃出去,你还有什么布置?”
周溯现在最怕就是秦军展开铺天盖地地搜索,这个拥有炁的世界,会出现什么状况都不奇怪。
“这屋子下方有条密道,通往后山山麓。密道之中,储存着不少粮食和水,就我们两个的话,能坚持至少一个月。”
周溯闻言,至少不用担心饿肚子的事情。
张良随即又道:“一旦我们可以通过三川郡,无论是向东或是向南,我都有安排了接应的人手。”
去北不行,要渡河(黄河),而且那里现在大多是匈奴人的地盘。
向西也不行,那是老秦人的根基。
只能向南向东,在这其中,张良更倾向于南边。
楚国虽然为王翦所灭。
但是楚国的灭亡最有风骨,并且是结结实实打过一场胜仗的,是以,有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说法。
而更南方向的百越,如今还在与秦国争斗,年前更是赢了一仗,这正是始皇帝匆匆开启东巡的原因之一——
避免六国的余孽趁机闹事!
不过周溯肯定不可能跟去那么远的,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忽然间,待在草屋当中的两人齐齐听到一阵让他们感觉PTSD的狼叫声。
“嗷——呜————”
两人猛地对视一眼,周溯迅速地吹熄了蜡烛,让整个房间重回黑暗。
“你怎么看?”周溯压低声问身旁的张良,一双眸子在黑暗中簌亮。
“我想说凑巧,但是,之前遇上那群狼的时候,就让我觉得很奇怪了,”张良说出了周溯心头的想法:“我感觉更像是被什么人驯养的。”
“同感。你有什么计策吗?”
现在外边在下大雨,逃出去那根本就是蠢到没边,但是继续待在这里,那么他们迟早要被包围。
张良说道:“咱们可以先藏进地道,静观其变。”
“快,赶紧的!”周溯催促道。
张良闻声,立即上前,想要去开启摆放在灶台边上那个橱柜下面的机关,可就在这个档口,无论是靠近过去的张良,还是待在原地的周溯都注意到了一件事——
他们之前关上的门扉被顶开,露出一条缝,一道凛冽的冷风吹了进来。
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真正让周溯和张良感觉到呼吸一窒的,是他们看到一条腿根粗细的大蛇,吐露蛇信,在屋外呼啸的风声中卡着门缝挤了进来。
张良没能挨近橱门,就被那占据灶台的大蛇给逼退了回来。
那藏在后面的地窖机关自然也没能开成。
周溯心里暗骂了一声废物,但是这个时候,他自己也是属于伤残人士,更是废物中的废物。
迫不得已,周溯只能沉下心来,从自己的袖兜里,再度放出了那只曾经救过他和张良一次的机关鼯鼠。
只是这一次,面对这个直立起身子,就能够撑到草庐庐顶的大蛇,还不到周溯一只巴掌大小的机关鼯鼠,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重担了。
“别着急,先绕它一会。”
给张良制造打开地窖的机会。
周溯在那只机关鼯鼠的脖子上挂上自己平时系在腰间的香囊,摸了摸机关鼯鼠的脑门。
对方竟然像是会意一般,在周溯的手中蹦跶了一下,感觉好像还向周溯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太暗看错了。
“去吧。”
机关鼯鼠从他的手中跃下,然后毫无畏惧的朝着体型一口就能够把它吞下的大蛇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