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莫不喜欢风。

    尤其是被魔王城里的那名精灵弓手射掉一只耳朵之后，迪莫并没有因此丧失听觉，他失去的是起保护作用的耳廓。

    每当起风时，那些飘荡在周围的风精灵总会一股脑地涌入迪莫的耳朵，好似要将脑髓也摇晃出来。

    偏偏恶魔世界的夜里，冷风居多。

    迪莫侧躺在洞外，受伤的那只耳朵贴近沙子，虽然还是冷，可今天依旧是迪莫穿越以来，感到最有希望的一天。

    忽然间，风停了。

    迪莫回头看着侧躺在身旁，挡住夜风的巨魔。

    “你来这干吗？”

    饭桶傻笑着说道：“老大，你耳朵不好。”

    “你耳朵才不好呢，还有，身上一股血腥味，离我远点。”

    “哦。”

    巨魔稍稍挪动了一下可那山一般的身影还是能遮住大部分的夜风。

    迪莫背对着饭桶，心中略微感到些歉意。

    魔王城的那一战，迪莫的堕天使之刃要了巨魔的半条命。

    不过巨魔并不知道是迪莫动的手，他只知道是迪莫救了他。

    于是就把迪莫当成了救命恩人，一路上任劳任怨，无论迪莫如何打骂也从不会抱怨。

    ……

    “饭桶，起床了，勇者小课堂要开课了。”

    “老大，我就算了，我太笨了，还是你自己去吧。”

    “少废话，就是因为你笨我才要拉你一起！要不然，挨骂的不就成我了吗？”

    在迪莫的生拉硬拽下，巨魔饭桶还是不情不愿地来到山洞外的一处平地。

    迪莫小心翼翼地将少女勇者的棺搬了出来，然后搀扶着她背靠在一旁的崖壁上。

    做完这一切，迪莫才跑到少女勇者的对面，坐在小山一样的巨魔身边。

    饭桶看了一眼，也有样学样地双腿盘坐在地上。

    “咳咳……”

    少女勇者此时也很紧张。

    事实上她从来没有教过任何学生，她有意想要推迟一下第一堂课，不过看着迪莫那殷切期盼的眼神，最后还是没好意思开口。

    “既然已经答应下了，那就要尽力做好一位合格的老师。”

    少女勇者目光逐渐变得锐利，变得锋芒毕露，与她目光接触的那一刹那，迪莫顿时觉得浑身一凉，连忙坐直了身体。

    “首先，你要明白你为什么要变得强大？”

    “为什么要变得强大？”

    这个问题对迪莫来说有点深奥，想了一会儿，他碰了碰巨魔的腿，说道：“你先。”

    “啊？我先吗？”巨魔一脸茫然。

    迪莫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怕你抄我答案。”

    “……”

    巨魔委屈。

    “那我就先说了。”

    “嗯，说吧。”

    巨魔说道：“我的话……应该……是为了生存吧……”

    “我生活在北方的雪原，那里食物匮乏，而且生活着三眼魔、人马魔、战魔等等多种好战的种族，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能变强，那就只能变成食物。”

    “嗯，为了生存，这是一个不得不变强的理由。”

    少女勇者点了点头，她又看向迪莫：“你的答案呢，也是为了生存吗？”

    迪莫低下头。

    凭借现在的实力，如果只是生存的话，他根本不需要如此执着。

    想了想，迪莫说道：“我，或许是为了心中的一个目的，也可以称之为欲望……”

    或许是因为搞不清楚心中所想，迪莫逐渐变得烦躁。

    “总之，具体的我也不明白，反正就是……怎么说呢……”

    迪莫感到一阵喉咙干燥：“我曾经拥有十分美满地生活，不过后来因为某种原因失去了，现在我想变强，将原来的一切给夺回来。”

    迪莫低着头，想着应该没有比这还有糟糕的答案了吧。

    谁料少女勇者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嘲讽的意思，她点了点头，说道：“嗯，这也没什么为题，不过在我们那一边，还有另外一种形容，追求，或者梦想。”

    “接下来，第二个问题，什么样才算强大呢？”

    巨魔想了想，说道：“在我的家乡里，有一次部落遭到了战魔部落的袭击。”

    “它们的数量远远超过我们，就在部落快要沦陷的时候，我的姐姐站了出来，她要比我年长几岁，在那场战斗中，姐姐杀死了战魔部落的首领，拯救了整个部落，我想，姐姐应该算得上强大了。”

    “嗯，在你眼中，你的姐姐应该就是最强大的吧。”

    “不。”巨魔低下头，“后来她参加了魔王军，不知道死在了哪里。”

    ……

    “抱歉。”少女勇者低声说道。

    巨魔摇头，说道：“老师，你不必道歉。”

    尽管如此，少女勇者还是低头表达着歉意。

    不过课程也要继续。

    “迪莫，你呢，在你眼中，何为强大？”

    “王……”

    迪莫欲言又止，他想起了在魔王殿中沦为祭品的诸王。

    “或许，魔王和勇者……”

    迪莫话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他又想起了少女勇者的天赋。

    诸神的赐福。

    神算强吗？

    “不。”迪莫轻轻说道：“或许，这是没有极限的。”

    少女勇者诧异于眼前这只魔物的眼界，不过很快她就将这种情绪收敛。

    “咳咳——”少女勇者说道，“在魔法世界，有一种名为冒险家的职业。”

    “他们分别包括青铜、白银、黄金、白金、钻石等诸多等级，其中钻石是最受冒险家尊重，也是最为强大的一种，魔法世界各地基本上都以类似方法区分强者。”

    “不过，也并不是全部低阶的冒险家实力就一定弱于高阶冒险家，冒险家的评定取决于猎杀魔……”

    “咳咳——取决于换来的功勋，不过一般来说，在积累功勋的过程中，冒险家的实力也会越来越强，因此，冒险家的等阶往往代表着冒险家强大与否。”

    迪莫提出疑问：“老师，难道就没有一种统一的标准衡量实力的强大吗？”

    少女勇者问道：“你所说的是哪一种？”

    迪莫想了想，说道：“是一种完全按照实力大小统一区分的标准吗。”

    少女勇者摇了摇头，说道：“我很抱歉，至少在魔法世界，是没有这种标准的。”

    “而且一个人的强大与否与时间、地点等因素有着很大的联系，因此，没有人敢说谁是绝对强大。”

    迪莫下意识点了点头，似乎是听懂了。

    “不过，你也不必沮丧，如果有一个远远超过比较者实力的第三者评选，至少能有九成的把握预测战斗的结果，比如，我。”

    迪莫继续问道：“老师，您能说的更具体些吗？”

    少女勇者指了指远处：“看到远处的石阶了吗？”

    迪莫顺着少女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处被黄沙掩埋的石阶。

    “嗯，看到了。”

    少女勇者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我现在打一个比方。”

    “如果将石阶的高度代表一种生命的强大与否。”

    “站在地面上的是些刚刚出生的低阶生命，成年人类可以站在第一层，你们两个可以站在第二层，那日卖给你魔界地图的商人可以站在第四层，这么讲，你应该明白了吧？”

    迪莫盯着那道石阶看了好久，一直看到双眼酸麻出现重影，甚至是进了沙子也不肯闪动一下。

    冥冥中他好像要抓住些什么东西。

    “台阶……石阶……也就是说，我和饭桶是……二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