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四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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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瑕满无双

    这天,天还没亮,纪天行爬起来去叶可儿房门下塞了张字条,便出了门。

    他来到城东,到四处转了一圈,找人把银花洲水患的消息散播出去,回去路上,路过北川港时,远远地便被一艘乌漆漆的楼船所吸引,定晴一看,见船头上飘动的风旗,心下诧异,没想到在这里竟能看到闻名四洲的王者之舰——黑风!

    二十多年前,四洲造船业始兴,风竹洲曹秉文是公认的造船大家,他打造出了第一艘大型楼船,实现载重横渡东洲,四洲之间得以建立往来,从此商贸大兴。不过,一年后,东洲造船大师偃至洲便把他的风头比了下去,他打造的船只,不仅能畅行四洲,而且提升了速度,加上东洲盛产的铁力木,硬度高过风竹所产的杉木,使得东洲的船只也更为耐用。偃至洲也因此被冠以“天下第一船师”的美名。而纪天行眼前的黑风,正是偃至洲的杰作,因其驭风性能问鼎巅峰,被誉为王者之舰。

    纪天行兴奋地跑到岸边,生怕错过近距离观察黑风的机会,多年前他曾在海上与他擦肩而过,当年匆匆一瞥,让他记了十来年!

    纪天行正细细打量着黑风,这时船上传来一阵打闹声,走到船头一看,见两人正在打架,纪天行见他们使得是东洲传承秋水剑法,眼前一亮。

    不过,两人虽使的是同一套剑法,却是一强一弱,纪天行见弱的那方武功也已到了六级,不由看得出了神,但待那人转过头来,却是一惊,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东洲太子常景瑞!

    这时,另一人冲他招呼道:“兄台窥视多时,何不上来较量一二!”

    纪天行跳到船上,那人自称碌小王爷。纪天行暗自赞叹,难怪连常景瑞也不是他的对手!常广碌是老东洲王之子,身份尊贵,也是这黑风舰队的掌舵人,他的名头,在江湖上比常景瑞还要高半头。

    常景瑞一见纪天行,便向他询问叶可儿的情况,纪天行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叶可儿就在风都城里,却听常广碌沉声说道:“儿女私情的事,打完再说!”

    纪天行匆忙应战,不想浪费学习秋水剑法的大好机会,便照着刚才看过的招式,依葫芦画瓢过起招来,常景瑞见他不敌,不时出言提点,不过纪天行也只勉强支撑了百余招。

    收剑后,常广碌见纪天行输得一败涂地,还一脸喜色,便一副居高临下的口气夸奖道:“听你的口音,不是东洲人,寻常之资,能到滴水穿石之境,你必是下了许多苦功!”

    纪天行闻言一阵欣喜,因为代国没有传承,他从小什么功夫都学,对四洲传承都有所涉猎。这两年,更是在千面人的指点下,通达银花刀法,但东洲的秋水剑法,却是苦练多年一直停滞不前。

    “多谢两位不吝赐教,在下才有机会初尝四级境界!”纪天行拱手道谢。

    “谢什么!你是可儿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常景瑞客气地说道。

    常广碌闻言却瞟了眼常景瑞,不满地说道:“区区四级,也敢称功!”

    “王兄眼界高,自然看不上四级,但秋水剑法玄妙无比,在江湖之中,四级已是高手!更何况,即便在东洲王室,像王兄这样,年纪轻轻就能沾到七级门槛的,二十年来,王兄也是唯一之人!”常景瑞回道。

    纪天行闻言眼神一亮,拱手问道:“敢问秋水剑法第七重境是怎样的?”

    常广碌闻言,面带怒色,不悦地回道:“不可及的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

    虽然常广碌一直没拿正眼瞧纪天行,但纪天行听说他已步入七级,心中对他的敬仰之情,却是溢于言表。在他离开后,依然看着他的背影,赞叹不已。

    这时,却听常景瑞说道:“纪兄别上了我的当!我这么说,就是为了气他!”

    原来常广碌自前年六级大圆满后,便一直止步不前,这一步之遥已成了他的心结,常景瑞因看不惯他目中无人,所以才故意出言讽刺。

    常景瑞告诉纪天行,步入秋水剑法第七重境,便有有幻化身体的能力,以一敌百不在话下,因其化形无数,也名镜花水月!纪天行闻言,叹为观止,心想东洲传承果然称得上四洲之首!

    晚上,回到客栈后,纪天行想起常景瑞对自己的友好,心下不安,找到叶可儿,决定把遇见常景瑞的事告诉她。

    他过去时,叶可儿也刚进屋,大包小包摆了一地,叶可儿一边收拾,一边兴奋地告诉他,风都城好玩好吃的东西太多了,并一一展示她给家人准备的礼物,说到好吃的,还下意识吞吞口水。

    稍后,叶可儿得知常景瑞也在风都,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说常广碌来了,他们肯定有正事要办,她就不去打扰他们了。

    纪天行闻言心中一阵欣喜,心想这样下去,定能把叶可儿的婚事搅黄了,他看了叶可儿,问道:“以后我能去花月岛找你吗?”

    “这……花月岛路途遥远,恐怕不好找……”叶可儿语带踌躇。

    “你乐意我去,我定然能找到!”纪天行急切地说道。

    “我自然是高兴的,只是我娘……”

    纪天行闻言,犹如吃了定心丸一般,吐了口长气,笑着回道:“你放心!我这张巧嘴,定能哄得你娘开心!”

    次日,叶可儿照例一早出门去了街市,而且每走一处,就和人说起银花洲水患的事,还号召那些商铺老板帮忙散播此事。晚上,纪天行与她碰了面,听她说起到过的地方,笑言早知道她这么能跑,自己便不用找别人帮忙了。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叶可儿放下东西,拉了纪天行出门。

    稍后,纪天行按叶可儿的指示停下马车,但一看这里地处偏僻,少有人行,正疑心来错了地方,抬头看见不远处的七层宝塔,便冲叶可儿会心一笑!此处正是风竹洲的试炼塔!

    纪天行兴奋地冲到塔底,见底下锁了门,找附近的人一问,才知道这里已荒废许久。那人说自风竹王淡出朝野后,蓝修余重文轻武,不再通过武比选拔人才,风竹洲习武之风渐渐弱了下去,最后连一年一度的武比也办不下去,所以连这试炼塔也荒废了。

    纪天行站在塔底,看着已然破败的塔尖,忽然悲从心来,纵身一跃,绕着塔身盘旋而上,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燕青十八翻!这少年使的燕青十八翻!”

    “这么多年过去了,竟还有人会这套轻功!”

    “嗨……年轻人就是喜欢喊打喊杀,学个手艺娶房媳妇比什么不强!”

    “……”

    塔下驻足观看的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下塔后,纪天行想到风竹传承就这样毁在蓝修余手里,一直愁眉不展。叶可儿见状,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愁什么,练武的事,我也可以帮忙!”

    “你会燕青拳?”纪天行吃惊地问道,但转念一想,叶可儿曾说过,她只学过轻功和一点保命的剑招,怎么可能会风竹传承。但是,想到前日自己亲眼所见,又对叶可儿产生了疑问!

    那日,纪天行带胖头男回风都王府后,去找风无双重审此案,进门后正好遇到蓝修余过去探病,便先躲了起来。后来,他看风无双不在屋里,以为小玉假传太子令,便躲在暗处打算相助,却看见叶可儿扮成风无双,骗过了蓝修余……

    这件事已压在他心头几天,但这两天,他只要一提到王府的事,叶可儿就故意打岔。想到两人分别在即,纪天行决定将心中的疑问一吐为快,叶可儿闻言后却一言不发。

    沉默良久后,纪天行问道:“你是不是答应了别人要保守秘密,所以不肯说话?”

    叶可儿点了点头。

    纪天行见状松了口气,告诉她他已推导出事情的大概,她只用听听。

    “这两天,你每到一个地方,公主都有提前安排,所以我推测,你们两如此亲密,是因为你们共享了一个秘密。”纪天行一面说着,一面留意着叶可儿的反应。

    “风竹宴那晚,你和风无瑕耳语了几句,然后她便留你在身边,和你说了许久,而且她还留意到了你的喜好,在香叶阁点了你最爱吃的几道菜,我想那时应该是你和她分享秘密的时候……”

    纪天行看叶可儿的表情没有异样,接着说道:“我们来风竹后,风无双只露过一次面,我也听君林提起,他几次去找无双,他要么称病不见,要么只说了两句。起初我以为是他不能说话的原因,但是,细想一下,无双虽然身子弱,却不是懦弱之人,他与君林自幼交好,他又一心想要理政,没有理由不和君林商量,虽然文字沟通慢了一些,但和多年好友,多花点时间应该是值得的……”

    “在王府的时候,我打听到一件有趣的事,风无双行继位礼时,无瑕忽生急病,没有出席。再想想风竹宴那天,无双也是忽生疾病,似乎他们两人无法同时出现!”

    纪天行顿了一下,看叶可儿听得聚精会神,便对自己的推测多了分信心,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能够合理解释这些的原因只有一个,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并不是真的太子无双,而是公主无瑕!”

    叶可儿闻言长长地松了口气,虽然对这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她早已心知,但听纪天行亲口说出来,才觉心中大石落地。几天前,自她无意中碰到风无双,便发现她是女子,后来她得知风无瑕的苦衷,便一直战战兢兢,她不忍无瑕被人欺负,也不敢把这事告诉别人。

    纪天行见状,也长长地松了口气,接着说道:“无瑕为了不被人发现这个秘密,故意画着浓妆,将服饰做得异常华贵,为了掩饰声音的差异只好扮成哑巴,但是她天生性格温厚,扮成急性子的无双,只能借用小玉的利嘴……”

    “所以,真正的风无双应该在三年前就死了!”纪天行最后说道。

    叶可儿看了看他,眼神里充满了悲切。

    得知真相后,纪天行再回想叶可儿的所做所为,心中冒出一阵冷汗:在王府的时候,他从未留意到无双和无瑕的异样,他没想到少言寡语的叶可儿,会如此细心,又如此胆大!他原以为,自从来了风竹,他已经足够细心,足够缜密了,却没想到,风平浪静之下,竟掩藏着如此大的秘密!

    “但是那天,你怎么骗过蓝修余和他的医侍的?”纪天行问道。

    “怎么?这个你倒是猜不出来?”叶可儿狡黠一笑,让他猜猜看。

    “我看蓝修余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走近,他认不出你倒是说得过去,但是他那个医侍,还把过你的脉……难道你和他早有串通,或者,那医侍是无瑕的人?”

    “哈哈……”叶可儿得意地笑道:“哪有这么复杂!”

    “那天在政通殿,我听说蓝修余要去看无双,想到无瑕正在照顾魏太子,便悄悄跟了过去,后来看见蓝修余要拔小玉的舌头,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脱了外袍,弄乱了头发,从太子卧室后的密道里钻了进去……”

    “那时,我也没想那么多,想着能撑一时是一时,蓝修余进来后,我吓得要死,便朝他身上扔花瓶,他大概怕我生气,竟退了出去!”

    “后来,姐姐的医侍赶过来,替我解了围,至于蓝修余的医侍,他进屋时,我也一样吓得要死,拼命朝他身上扔瓶子,却没想到,出去后他竟帮了我……”

    “所以那医侍为何会帮你,你也不知道原因?”纪天行问道,心中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推测,那医侍或许是为了省事,附和了无瑕的医侍,但也有可能,他窥见了真相,只是不想做揭开真相的人……但是,无论如何,蓝修余会很快发现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