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晖从蜜月假期归来，是在古城的婚宴后差不多一个月。期间的回门宴以及蜜月的马代之行二人倒是没什么波折出来。去马代是谢第一次出国，本身她的语言能力堪忧，路上涉及到的非汉语场景也就都交给了颜晖。而颜晖则特意的没有开国际漫游，在海岛上安安心心的过了几天隐居生活。所谓隐居，也只是早上起来后，吃送来的早餐，然后在别墅式酒店的小游泳池游上一小时泳，而后叫谢菲菲起床，在没人打扰的沙滩溜达。下午温度升高后再回酒店继续厮混。

    婚假之后，颜晖立马返回到工作状态，毕竟一周不回的信息、邮件堆起来是挺惊人的。之前和孟浩宇、李轩所勾兑的项目也有了下文，李轩的能量确实不错，县上的红头文件已经批了出来，明确说明医院设备分期采购的本金由县财政支持。趁着B公司刚好进行的年中会，颜晖也把这些材料都带着去了海都。

    年中会倒也乏善可陈，过了一些项目，对了之前的预算达成情况，做下半年的项目预估。如颜晖所预料，颜晖提出的关于孟李二人的项目伴随着强有力的文件担保下，也批了下来。会议结束后，周章请了所有医疗团队的人聚餐。周章下面一共有十来个人，基本上一个人负责两、三个省份的业务。颜晖管的地头最大，西北五省，三分之一国土的面积，但是地广人稀，业务和其他的地区两个省加起来差不多。这次还有两个新人加入公司，一个是负责东北三省的，是一个带着眼镜的白面书生，叫陈明，和颜类似也是从医疗设备厂商转来的；另一个是校招进来的管培生，陈思妤，学经济的硕士，在这边处于轮岗的助理状态，平时基本上都在海都的总部办公室。

    饭桌上，几个同事都在打趣颜晖黑了几个色号，本来颜晖是队伍里年龄最小，工龄也最浅的，现在有了新人，终于小兄弟也有了当师兄的时候。陈明在饭桌上很老练，能看出各种应酬的场合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陈思妤是才从学校毕业的，几杯酒下肚就开始脸红了起来，但是喝酒倒是一点也不怯，在晚餐快结束后反而嚷嚷着让周章安排去酒吧继续玩儿。刚好这时候谢菲菲的电话打来，颜开了视频，同事们也算是一睹谢菲菲的真容。在热闹的气氛下安排第二场的事情也就没有再提，本来这些同事的年纪都不算小，这种同事之间的饭局之后有第二场也都是小规模的私会，十几个人去海都的酒吧喝一轮估计周章也要肉疼一阵儿，更重要的是，酒吧的花费按照公司的规定，是不能报销的。

    散席之后，几个同事开始找周章私聊，颜晖也是有事情找周章的，看着这种情况就微信给周发了自己的房间号，先回了房间。酒店就在聚餐的餐厅几百米外，颜晖溜达回房间就给谢菲菲打了视频电话，开着电脑处理邮件的同时和谢菲菲有着没着聊起来。

    谢菲菲来古城后一直没有工作，本来颜也觉得这没什么，婚礼前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她在操作。二人一起生活在一起也需要很多的事情放在家务上，只是谢菲菲确实不是做家务的料，颜晖在的时候做饭收拾的事儿也是基本交给颜晖，她自己第一次独立下厨就差点把厨房点了，因此当颜晖在古城的时候，他就尽量把不必要的社交推掉和谢一起在家过小日子；不在古城的时候谢菲菲一般也就是各种泡面速冻食品加外卖或者干脆出去找刘曦或者白晨露她们一起吃。

    “老婆，你今天吃的什么？”

    “本来今天想找刘曦一起去吃火锅，但她临时调课了，晚上赶不及，我就在楼下去吃的麻辣烫。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刘曦是大学老师，平时空闲也比较多，谢菲菲和她聚的也就频繁一些。

    “明天下午的飞机，到家差不多下午5、6点吧。”

    “好呀好呀，那你回家后我叫她们一起吃火锅吧，半个多月没有吃火锅了。”菲菲是山城人，半个月不吃火锅是挺愁的。

    “行，我明早约他们。刚好明天周六，应该都没什么事儿。”

    “你出差这几天我都快无聊死了，追的剧也都看完了。你这几天都在干嘛？”

    “白天开会，晚上回酒店就游个泳，然后睡觉。不是每天都和你视频呢么？”

    “你们酒店有没有那种乱七八糟的女的啊。你没有干对不起我的事情吧，回来我要好好检查哦~”菲菲对这种事情尤其的不放心。

    “怎么会，我你还不放心么？”颜晖话音未落，房间的门铃就响了起来。

    “谁？”屏幕那边的菲菲一下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谁找你？”

    “应该是老周，他昨天没在公司，今天找我有事儿呢。”颜晖一边说一边开了房门，门外果然是周章。

    “嚯，小两口还聊着呢？”周章提着刚从便利店买的可乐和零食，进了房间，看见正在举着电话的颜晖打趣道。

    “嘿，我媳妇刚说到酒店会不会有上门服务，你就按门铃了。”

    “哈哈，古城地方邪，说风就是雨，上门服务来了。”周章看来心情不错，把电话从颜晖手里要了过去。“弟妹你好，新婚快乐。”

    “谢谢周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找颜晖聊点事，古城那边咋样。”

    “还不错，周哥什么时候回来？我最近发现几个不错的餐厅，我们可以一起去吃。”

    颜晖把手机接回来“菲菲，我俩先聊会儿工作的事儿，结束了我给你打过去啊。”

    又说了几句，颜晖终于把视频挂断了。

    周章已经打开可乐，点上了一根烟，感叹到“你这媳妇可真黏糊。”

    “咳，可不么。刚结婚，她又没什么事儿，在古城她也没什么朋友。”

    “还没找工作么？”

    “刚来就结婚，她就没找。”

    “还是要让她有事儿做，要不然就光粘着你了。”

    几句闲聊后，颜晖提起了今天的项目。

    “这个经销商能量不错，红头文件放那里，风控的问题不大了。后面什么时候能落地？”周章比较在乎资金的预算，以及项目的落地时间。

    “下午的时候我们通了电话，文件是这周一下来的，预计下周开始就走招标程序。顺利的话招标在3周后。过了中标公示期就可以随时跟着他们一起去签合同，差不多一个月时间吧。”

    “不错，后面的流程盯着点，保证在Q3（第三季度）把项目做掉。中间有变动提前告诉我。”周章抽了口烟，继续问道。“我记得上次这个地市有个项目也是这个叫刘轩的经销商和孟做的吧？”

    “对，上次那个项目相对常规，今年3月份的。我是去年年底上报的预算，中间隔了个春节，放到了3月执行的。”颜晖回忆了下，回答道。

    “这个经销商这次这么高调，看来背景很硬。”周章又拿了一根烟，颜晖帮周章点上后，把李轩的大致背景给周章做了汇报。

    “这次中间李轩暗示要给我们点好处，我就要了一台小设备。”颜晖把电脑取来，打开了项目的设备清单。“就是这台眼底相机，拿货价不到20万，预计中标在40万左右。厂商那边已经沟通好了，到时候老师你定个中间商过一手就可以。”

    “做的不错，经销商那边没什么意见吧？”按照惯例，周章可以分一些，这种默契让两人也没有把具体的数字拿出来说到，毕竟对于二人来说可以从中间抽到多少都是心知肚明的。

    “没问题，上次的事情刘轩那边已经明说自己是懂规矩的人，会给大家留一些。但是那次是一个单台核磁的招标，配套的机房装修啊、影像工作站之类的东西是厂商那边的蛋糕，不适合碰。这次有些小东西打包，有切入点我就应下来了。”颜晖把具体的细节补充了下。

    “这个小设备的厂商那边怎么样？”

    “也没问题，以前在做一个体检中心的投资项目时认识的。这个医院他们的人没接触过，相当于是我们拉托要不然这个项目他们自己拿不下来。”

    作为行业中可以接触到保真的第一手信息的人，当掮客是很不错的选择。在颜晖入职不久时，周章就私下里把这套玩法给颜教了。因此，这也是周和颜二人的默契，碰到有油水的项目一般都这么操作，颜也会把周的那一份准备好。颜晖的职位其实有很多的操作空间，在市场上也有很多人直接在项目中向设备的厂商销售和经销商要红包，但是涉及到公司的投资，直接在这里下手无异于狼嘴里抢肉，弄不好就会伤到自己的手还要沾一身的血。

    “你觉得这两个新人怎么样？”

    “陈明没什么，能看出来是很老道的设备销售。另外那个女孩儿是什么定位没有看明白。感觉不是老师招人的胃口。”

    “陈明是我招的，东北那边的人推荐来的。陈思妤是Nelson选的，放我们这边说要让我们教出来。”Nelson是公司业务部的老大，周章的直属上级。B公司这个外企也有着很外企传统的一面，就是部门的老大一定是外国人。其他的部门比如风控、财务都是如此，并且因为和本土的业务浸润度没有那么深，那些部门的二把手也往往是外国人或者拿了别的国籍的国人。业务部特殊一点，本土的几个板块都需要熟悉本土情况的人来“干活儿”，也就有了很多国人中层领导。

    “感觉这个丫头不太简单，不知道上面在打什么算盘。”颜晖顺着周章的话题说了下去。

    “老外也想知道咱们一天到晚在做什么。但是很多事情他们自己没有办法去做，让他们唱高调就行了。”周章弹了下烟灰。“对了，有件事儿交给你我比较放心。”

    “老师您说。”

    “下个月去一趟东北，带陈明走一遍考察项目、观察医院的流程；到时候陈思妤也会在，看财报这些就照常进行，和设备厂商经销商的沟通别让她参与太深。”

    “我懂了，陈明那边呢？”

    “他在这块儿没问题，毕竟是那个圈子出来的。考察的项目是皇子岭那边，你有了解么？”

    “大概知道，那个地方很特殊。所以那几个项目是做不了的吧。”颜晖知道那边的大致情况，一条不到三公里的道路上有将近二十家的私立医院，是套医保的典型事例。

    “对，做不了。现在陈明的思路还是偏向于设备厂商只管一锤子买卖的那一套，所以要通过这个让他看出做投资和卖设备的区别。”周章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给他俩做培训的事情我会写到你今年的KPI里面。”

    “好的老师，你放心，不会有岔子。”颜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立马表了态。

    “今天会上有提到一些O家的动态，你了解么？”O家的业务和B家一样，也是投资领域的。只是O家背后是一家国内控股集团，也是国内最早做投资的本土公司。

    “看到了一些，不过不在西北这边。我看是在别的省份，放的很宽，尺度很大，不涉及到设备销售的前提下就直接给医院大额注资的。”颜晖了解的不太多，只能把目前看到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下。

    “嗯，最近你也关注下，我觉得这事儿后面不简单，可能对行业会有大影响。”周章把烟按进接过水的茶杯，为了应付无烟客房做的临时烟灰缸里，发出呲的一声。“这段时间也你也关注下具体那边是怎么操作项目的，我手头的信息也不是很多，整理出的东西下周我发你私人邮箱里。你空了也看看。”

    “明白了，我回去也问下圈儿里人，有没有这方面的信息。”

    “对了，你明天几点的航班回去？”

    “下午一点多从江东飞的。”

    “那不急，也不用早起，一会儿咱俩出去玩儿一会儿？”周章看了眼时间，刚过晚上十点，也正是他想去的地方开始热闹的时候。

    魔都作为有着上百年历史的商埠，灯光长恒的不夜城为每种需求提供解决方案。颜晖当然知道周章这个老司机说的是什么，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在精神绷紧之后他也只是想有个地方可以彻底的放松一下。颜晖自己也不是柳下惠，只是对于花钱解决“问题”这种事情有一定的抵触；当然，在面对整个群体的潜规则下，他也不是没有参与过，只是除非工作上的应酬，颜晖自己不会去就是。

    “咳，不了不了，周老师你也看到我媳妇那样子，一会儿估计还要电话查岗呢。这也刚结婚，回去保不准还要查余粮。等过一段时间估计她就消停了。”

    “也是，不过还是要给她找事儿干，她要没事儿干就会找你的事儿。”周章有些扫兴，讪讪的分享了过来人的经验。“对了，我这次找的那个场子管事儿经理可以给找餐饮发票，我把他的微信推给你，回来可以朝那边安排。到时候你写好由头我一批就是。”

    周章到了这个位置，他自己的所有商务招待的发票都是Nelson自己审批，但是周章自己团队的费用都是他自己审批，老外也不会细到所有的人的报销都会看。这也是周和颜之间的默契，周接手这个位置也就两年多时间，也不是所有人都是他的嫡系。

    二人又闲聊一阵儿，送走周章之后，颜晖一边在网上开始搜索刚才周章提到的O司的项目信息，一边继续和谢菲菲视频。谢菲菲很是不理解颜晖的这种状态，她总觉得要“一心一意”的聊天才算合适，但复杂又高压的工作实在不是她切身体会过的领域。颜晖一边安抚，也一边在想应当让谢菲菲找些什么样的事情去打发空闲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