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乐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他先是一剑劈开了整个赵家，现如今整个人又在天上飞。

    (⊙o⊙)…

    “什么情况！”李长乐瞬间清醒。

    在他身下是一柄巨大的飞剑，又或者说是一艘长得像剑的飞舟。

    一团团云雾自他脸前迅速后退，耳边是罡风形成各种古怪的声响……

    这种场景他只在梦中遇见过，见识所限，甚至在梦中都没办法把这场景具象化。

    “起来看看，你向往的天地。”

    李长乐闻言，小心从飞剑上起身。

    意外的是，那呼啸的罡风并没有吹到他，一团团云雾更是在距离飞剑几寸时自行分开，又或者直接消散。

    他胆子跟着放开，先是一阵高呼，随后俯瞰大地。

    脚下山峦一点点变成土包，那条熟悉的运河先是变成一条线，最后消失在视野当中。

    又因为刚下完一场雪，到最后什么都分辨不出来了，天上蔚蓝、地上雪白。

    冯虚御风，忘乎所以。

    谢灵均看着少年的背影，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差不多得了啊！”谢灵均干咳两声。

    李长乐终于回过神来，冲着对方重重抱拳：“多谢！”

    “先别急着谢我。”

    谢灵均说完身形开始融化，又在一瞬间重塑，成了个白衣白须白发的老人。

    “是你！”李长乐满脸错愕，眼中泪水打转，又尽是无法抑制的喜悦，“您终于来见我了！”

    那一年，他一剑劈开十里油菜地，惊动仙人自天上来。

    “少年，你好天赋，继续练剑会有出息的！老夫去趟天外，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必来见你！”

    “你不恨我？”谢灵均有些意外。

    “为什么要恨你？”李长乐一愣，随即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这些年我也想过，那可能就只是我的一场白日梦。”

    “应该说，我得谢谢你。”白发仙人又变成了谢灵均，“是你让我想起了，自己也曾是大剑仙，也曾风流无双！”

    “啊？”

    李长乐赧颜道：“我还以为，是自己资质太差，你看不上我呢。”

    谢灵均憋了半天，最后吐出来一个字：“是！”

    他有些愧疚，但更伤人的话都还没说出来。

    当年只是他哄骗稚童的一个玩笑，后来种种境遇，早就把这种小事忘得一干二净。

    只是没想到，这傻小子居然当真了，一坚持就是十年。

    甚至，斩出了赵家那一剑。

    听见那个“是”字，李长乐眼神闪烁，很快又恢复那种久违的斗志，依旧满脸兴奋。

    “没关系，你还愿意现身见我，已经很好了。哪怕你不愿意教我，我也会继续坚持下去，这十年我都熬过来了，没道理现在放弃。”

    他说完，似乎在男人眼中看出了愧疚，反过来安慰对方：“练剑与否，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苦主，苦手……”谢灵均又一次无奈苦笑，心中暗道，“明前辈，您可真是给我出了好大一个难题啊。”

    这小子很倔，说难听点叫“傻”，可在剑修看来，则是一种“纯粹”。

    他也曾有过这种纯粹，一剑递出身前无人。直到遇见了那个人，玉府、金丹俱毁，跌入天人五衰的泥泞……

    谢灵均体内，焕发的灵气还在滋养着已成废墟的玉府，就像是正在愈合的伤口，酥麻瘙痒。

    “我不能收你为徒，但可以跟你做一笔交易，如何？”

    谢灵均福至心灵，突然间琢磨出来些意味。

    “什么交易？”

    “替你开窍，也就是帮你正式踏上修行之路，再教你一套可以在短时间内爆发潜力的功法，你替我护道一天，在我出关之前，不能让任何人打扰。”

    “就，就这么简单？”

    李长乐瞪着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这笔交易怎么看都是自己赚了。

    谢灵均没有回话，飞剑骤然间下坠，在一处山头稳稳落下。

    两人站稳以后，飞剑又一次掠空，体型迅速变小，最后成了一把正常大小的佩剑，自行飞回谢灵均剑鞘之内。

    李长乐在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哪怕没有任何意义，也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简单？”谢灵均终于开口，“本座毕竟是真人境的底子，玉府重铸之时，必定会产生种种异象。一天之内，不能让任何人又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打扰我，能不能做到？”

    李长乐瞪着眼，努力摆出一副“我懂”的神态。

    谢灵均叹息一声，“也对，以你的身份，直接跟你说这些着实为难你了，好好听着……”

    亦如人间有“九品中正”，修行一脉也分等级。

    依据所处的修行阶段，大体上分凡人、真人、天人三类，其中各个境界又有细分，世人常用的说法是“下五境”、“中四境”、“上三境”。

    凡人五境：开窍、开眼、换骨、灵台、潜龙。

    真人四境：金丹、玉府、元神、飞升……

    “至于上三境……”谢灵均有些不耐，挥挥手道：“算了，跟你说太多也没意义，于你而言那个境界莫说是触摸，可能是这辈子也不会遇到。”

    “哦。”

    李长乐应了一声没有反驳，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一粒不服气的种子，已经在心底种下。

    解释完基本的修行逻辑以后，谢灵均神色凝重：“不妨跟你直说，我原本的实力是半步飞升，如今重铸玉府，会吸引来什么东西，我自己也不清楚。”

    李长乐想了想，询问道：“如果我护道失败会怎样？”

    “你死，我跌境。”

    “哦，不会害死你就行。”李长乐没心没肺地笑了。

    越是看他这样，谢灵均越是皱眉，“小子，你就这么伟大，完全不考虑自己？”

    “见识过如虹的剑气，俯瞰了落雪的山河，现在嘛……我当然不想死啊！”李长乐依旧在笑，继续坦言道：“只不过我很清楚，我这种身份的人，要想获得什么，光努力是不够的，得拼命！”

    少年神色坚定，眼底是不顾一切的凶狠。

    “现在，我更不能收你为徒了。”谢灵均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啊？”

    “坐好！”

    谢灵均不再废话，说着一掌拍在他天灵盖上：“现在帮你开窍。”

    所谓开窍，便是打开周身血脉，能够容纳天地之间那玄之又玄的“炁”，向内练炁固本，向外力拔千钧。

    “嗯？”

    运炁侵入李长乐体内，谢灵均有些疑惑，“你已经自行开眼？”

    所谓开眼，就是能用肉眼捕捉到天地间游走的炁运，以及那些寻常人看不到的鬼怪邪祟。

    这一境界虽说在开窍之上，但一些凡人在经历重大刺激之后，确实能自行做到。

    此外，一些出生不久天灵盖尚未闭合的婴孩，又或者某些缺智纯粹的牲畜，也能达到类似效果。

    李长乐并不懂这些，但也想起了今天河边时的情况，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伤口：“这个？”

    “抱元守一，闭嘴！”谢灵均不打算深究，再次开口提醒。

    一道道气流顺着天灵盖汇入，流淌到李长乐的四肢百骸，感觉酥酥麻麻，就仿佛春日的下午晒着太阳，母亲用头发丝帮忙掏着耳朵。

    紧接着，花开了……字面意义的“开花”。

    李长乐今年十六，此前从未有人引导，几处对于修行极其重要的大穴，早就生长闭合。

    凡人大抵如此，岁月会一点点消耗掉先天灵气，最后彻底被埋没在尘埃之内。

    无论天才还是朽才，怕的都是一个消磨。

    几次冲穴尽数失败，谢灵均手段不再温和，灵炁之中夹杂剑气——暴力开窍！

    于是，李长乐身上各处都在开花，被剑气炸出来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