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长君问道：“是什么？”

    土地爷越看这些蚯蚓，越熟悉，蚯蚓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松木清香气味。

    哎哟娘的，这些不会是松山老狐的灵兽吧？

    “老夫记得，松山倒有些土行蚯蚓，当年老夫想问松山老狐，借些蚯蚓粪肥肥田，天杀的老狐也舍不得，抠门的很呐！”

    “不错，现在是本神的了。”

    土地爷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白长君啥意思？

    白长君冷哼一声，也不多解释，御下之道，便是不可尽言，让下属去猜，去想，胡思乱想。

    “这，……？老狐赠您的？”

    白长君淡淡一笑，画了一张大大的饼：“区区土行蚯蚓罢了，若有机会了，灵松也拔回来种，……嗯，放心吧诸位，好好干活，任劳任怨，日子会越过越甜的。

    土地爷心里呵呵了两声，我信你个鬼，上一代任劳任怨的井神，一头大妖金线泥鳅，身死道消了，尸体也让乡民炖煮吃了。

    灰鼠，杂毛狐狸，老黄狗则耷拉着脑袋，夹着尾巴，干脆装聋子。

    他们的小心思，如何瞒得过白长君？之前他一番洗脑的话术，确实起了些许作用，至少让土地爷振奋了片刻。

    不过，洗脑嘛，天天洗才有效。

    潜移默化，慢慢改变人的认知，思维能力，行为方式，道德观念。

    白长君笑道：“我有五句真言，皆是人间至理，赐予诸位，每天日升之时，诸位便列队站在李家村最高的地方，大声朗读一遍。”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位卑未敢忘国忧。”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土地爷听白长君说的这些千古名言，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妙句。

    他先闭目仔细感悟片刻，接着一拍大腿：“妙，妙，妙，老夫这就记下来，每天带着这帮兔崽子们朗读。”

    他忽的忆起了自己生前。

    他总是吹嘘，自己因为大公无私救济灾民，施粥累死，是人间天子敕封的神灵。

    其实啊，……

    当年，他守着自个的几百亩地，忙时下乡里收租子，闲时听听小曲儿，美滋滋的当着他的小田主。

    恰逢一年，天下灾荒，百姓饥饿，眼瞅着老百姓要抢粮食吃了，他急忙将自己所有的粮食藏到了地窖里，才暗暗松了口气。

    也是这一年，一位名士游历到了泾阳地界，恰恰又借住在了他家，夜半之时，他偷听到了名士说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吾九死而不悔。”

    “明日，吾便舍了这条命，劝说县尊开仓放粮。”

    土地爷当场感动，人家是闻名天下的大名士，尚且不惜一命。

    自己区区乡野庶民，何惜外财？

    土地爷当场冲了进去，跪拜在地，表示愿意纳捐出所有的粮食，救济百姓。

    等到白天的时候，地窖里的粮食搬空了，他瞬间清醒，后悔的肠子也青了，只是捐都捐完了，还能怎样？

    这么多年，他一直后悔当年自己太莽撞了，纵然当年天子亲赐他义民，也难消他悔意。

    这一刻，读着这五句名言，他忽然有点不后悔当年之举了？

    “好了，你们先下去，本神有事外出游历几天，李家村之事暂交土地神，希望我回来的时候，村里焕然一新。”

    第二日，白长君醒来之时候，收拾了东西正准备出远门。

    忽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卧在井边荒草中，仔细一看，居然是八尾猫，只是他八尾尽消，独留一条尾巴，现在的它看起来，同乡野狸花猫一模一样了。

    “白上神。”

    八尾猫的语气透着一丝疲惫，白长君问道：“何事？”

    “我的事情了结了，谢必安融了我的八尾，如今我非魔物，也非妖物，算异兽。”

    八尾猫圆圆的眼睛望向白长君，忽的前爪作揖：“小的愿奉您为主，请主上赐名。”

    白长君吃惊道：“谢兄行事这么快？母猫呢？”

    八尾猫眼神暗淡，猫嘴紧闭不愿言语，白长君也不愿意强逼它说，更不愿意留它，遂道：“你走吧，我不需要仆役。”

    “世间行路难，白上神，您虽然福缘深厚，但是神道艰难，也难保不陨落，我虽失去了妖丹，然，谢必安亦融了我八尾，化作法力融在我身体里，也拔除了我的魔心。”

    “我一身的道行犹在，遇到结丹初期的大妖，也可一战。”

    “我若是自曝元神，以命拼命，纵然遇到结丹中期大妖，也能拼的两败俱伤。”

    “我蛰伏百年，游走在世间最阴暗的地方，洞察人心，知晓许多辛秘之事，可助白上神一臂之力。”

    白长君确实有点眼馋八尾猫，这家伙除了无恶不作，老谋深算，缺德冒烟，丧尽天良之外，似乎没啥缺点？

    哦，它嘴巴也挺毒的，之前差点噎死谢必安。

    不得不说，八尾猫同李家村的灰鼠，杂毛狐狸，老黄狗不是一个级别的，只是，这种魔物，为何愿意追随我？

    “我此生，犯下了太多的罪，恶行累累，罄竹难书，我愿从此追随白上神，我愿但行善事，莫问前程，偿还这一生的罪恶。”

    “请白上神，赐名。”

    白长君望着眼前，毛茸茸的，一脸纯良无害的八尾猫，听这头恶猫说，它以后要但行善事？

    “可是谢兄让你来找我的？”

    八尾猫的猫首微微点头：“然也。”

    “我能相信你？”

    百年的老魔物，吞噬了无数杂念，说一句老谋深算也不为过。

    “天地为誓，我愿奉白上神为主，必以死追随我主，不得有违誓言，否则，天诛地灭，神魂俱灭。”八尾猫说完后，白长君心灵生出感应。

    “从今以后，你名，小八。”

    “谢主上。”

    “走吧，小八。”

    “是，主上。”

    ……

    时至初冬，气候渐渐寒冷，道上行人纷纷换上了厚实的棉衣，夹袄。

    雄关漫道真如铁，白长君幻化成一名普通的青年男子模样，爬行在古道上。

    此道名，潼关古道，两侧栽种的前朝槐树，已经有两人合抱了。

    从泾阳地界，走到金鸡镇，须出关中平原，过潼关城。

    前面传来人声鼎沸，白长君望过去，见到一处茶棚，南来北往的客商皆在此落脚，天气凉了，喝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舒坦。

    白长君爬到了茶棚，蛇躯盘起来端坐在椅子上，要了一壶茶。

    外人看起来，仿佛真正的人间男子，带了一名女眷，一只普通的狸花猫外出游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各位客官，今日我便讲一讲那前朝的王宝钏与薛平贵的故事。”

    “且说，人间京中有位高官，生养了一名美貌如花的千金，名王宝钏，……”

    说书先生一段讲完，听客纷纷喝彩，白长君也跟着以尾击桌，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甚好，甚好，我见世间多奇女子，王宝钏算一位了。”

    白长君循着声音看过去，见是一头磨盘大的河蚌妖物，不知使了何法，幻化了身形。

    “哈哈哈，何兄可是敬佩王宝钏的气节？”

    “嗯，确实敬佩，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