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明翻云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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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这小子虽然听到挖眼睛的时候被吓尿了裤子,但最终的表现倒也还算是一条汉子。我这一刀下去的时候,他非但没有搁那儿彻底的享受,竟然还剧烈地反抗了起来。他这一反抗不要紧,结果硬生生地把我手中那把从前元继承过来的老刑具给折腾断了。可惜啊,听人说那把刀子可是当年铁木真还在草原放羊的时候,随身携带剥羊皮的工具。这么好的一个物件儿,最终却在这样一位乱嚼舌根的鼠辈身上断了,当真是暴殄天物。”

    毛骧阴险的语气中所透露出来的冷意,让胡轲本就被血水打湿的后背,此刻更显的冰冷异常。就在举着毛骧刀再一次靠近胡轲的时候,胡轲心底最后一丝气力也终于被提了起来。

    “我是卢仲谦最近一个月被李善长安排出了京城,那就代表这其中一定有隐情。”胡轲挣扎着说道。

    “那若是查不到卢仲谦出应天府的记录呢?”毛骧的脚步没有停下,还在朝着胡轲步步紧逼。

    “查不到你就好好去查,这么大的一个把柄,你知道他很重要,李善长当然也知道。”胡轲有气无力的声音中多少带着一点无奈。然而就是这一点发自本心透露出来的无奈,却让毛骧对胡轲这句话增加了几分信任。

    “看你刚才说话的语气,不似作假。也好,那我就权且再信你最后一次。”毛骧立刻向身旁的那个心腹下达了命令,让他带人去应天府衙调查此事。至于应天府衙会不会配合此事,毛骧对这件事情没有一点的顾虑。

    亲军都尉府衙门,现在虽然还远没有后锦衣卫那般权势滔天的,对于京城里的官员来说,这个机构的名字却已经足够让他们提高警惕。况且毛骧的这位心腹跟随他身边多年,这样小事只需要随便找寻一个借口便能申请应天府的配合。毕竟这种事又不是查账那种大事,不过是查一下最近路引的发放情况,又不是叫了上差来调查应天府最近的开支。对于这样并不涉及自己衙门根本的要求应天府非但不会予以拒绝,反倒会主动配合。亲军都尉府衙门足够让人畏惧,但同时也是大家伙都想巴结好的衙门。把这帮家伙伺候好了,对于自己来说并没有什么坏处。

    不过和胡轲预想中的情况不一样,他本以为毛骧既然已经决心去调查此事,那诏狱里的审问就暂时告一段落。可万万没有想到,这家伙在把自己手下心腹派出去之后,竟然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样子,而是和昨天老王一样,径直走到了一旁的那个桌案旁边坐下。甚至于毛骧此刻闭眼、摊手的动作,都和昨日的老王并没有太大区别,看得出来他们这伙人平日里学习参考的对象并不多。

    “放心吧,本官这么些年杀了这么些人,手上的动作都是有下数的。至少在我手下人回来之前,你身上的血暂时还不会流干。”毛骧眼睛虽然闭着,但他嘴角露出的那抹笑意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今天可能是因为指挥使大人亲自来到刑房审问犯人,原本那些油灯已经重新加满了油,灯芯也换了新的,墙角的火把也在猛烈地燃烧着。

    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比胡轲昨天的经历要糟糕一万倍。如果说今天比昨天稍微好一点,那就是胡轲没有被吊起来,而是被五花大绑地绑在了一张椅子上。

    如果这把椅子没有支撑着胡轲的身体,虚弱的他可能早就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毛骧那边似乎已经进入了梦乡,但他睡觉的样子异常安静,让胡轲觉得这个人可能是在装睡。

    胡轲之所以会这样推测,一方面是因为毛骧睡觉的样子像鬼魅一样,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不相信毛骧在得知自己可以控制李善长这样一个大把柄的时候,还能表现得如此镇定。

    然而,对于身上还在流血的胡轲来说,这并不是他目前最关心的事情。身体上不断传来的疼痛,让他感到虚弱,但头脑却越来越清醒。

    这种矛盾的现象同时出现在他的身体上,让胡轲意识到这是他生命即将结束的信号。

    正是因为他的生命体征已经接近死亡,他的身体才启动了最后一丝隐藏的能量。

    然而,此时已经交出了自己这一阶段底牌的胡轲,也没有能力再做什么。

    他的手脚都被束缚着,即使他想冲过去咬死毛骧,也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望。

    无奈之下,他只能尽可能地调整自己的身体,利用身体内所有的激素,在这个阶段尽可能地保住自己的生命。

    一时间,诏狱的刑房陷入了无边的寂静。一个人忙着装睡,一个人忙着控制自己的身体。

    虽然他们目前的表现各不相同,但实际上他们心中都装着同一件事,那就是去府衙调查的人会带回什么样的结果。

    对胡轲来说,这是一场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的豪赌。如果这次赌输了,他在大明的旅程将以这种痛苦的方式提前结束。

    即使他赌赢了,这场旅程的终点也一定是肉眼可见的。

    尽管胡轲试图通过调整呼吸来减缓身体虚弱的速度,但他身上的两处伤口的状态并不是通过意念可以控制的。

    虽然毛骧告诉他,在他们的人回来之前,他的血不会流干,但就像胡轲说的,现在毛骧不会相信一样,毛骧给出的承诺在胡轲看来就像放屁一样。

    其他人可能会对亲军都尉府的指挥使抱有一丝幻想,认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员,负责抓人审案。

    即使外面传得再凶,他毕竟还是受皇帝管辖,做事还是要顾及大明律的面子。

    然而,胡轲心里很清楚,现在的亲军都尉府就是后来锦衣卫的前身,他根本不会把这个组织当成一个普通的机构来看。

    一旦穿上绣春刀和飞鱼服,这里的每个人都已经与普通人脱离了关系。

    随着生命流逝的感觉在心里逐渐加深,胡轲再也忍不住,主动开口问道:

    “应天府有上百万人口,即使你把半个亲军都尉府的人都派到府衙去查,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查清楚的。

    我说毛大人,要不你先行行好,找个大夫给我包扎一下伤口,或者找个仵作过来给我看看也行。”

    胡轲勉强抬起头,看着依旧装睡的毛骧,用一种非常虚弱的语气恳求道。

    然而,毛骧那边真的像睡死了一样,对胡轲的声音没有任何回应,整个人依旧保持着那种带着诡异笑容,躺在椅子上休息的样子。

    看到对方依旧是这副死样子,胡轲虽然在心里骂了他无数遍,但最终还是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就在胡轲准备闭上眼睛,继续尽可能地保留体力的时候,一直装睡的毛骧就像找准了时机一样,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如果整个府衙都像你说的那样办事,那我大明制定的那些政策和法律还有什么意义。

    之前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现在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足以证明,你不过是个自以为是、仗着有点小聪明就敢在世人面前自欺欺人的人。

    你哀求的样子让本官心里好受了一些,今天看你小子还算配合,本官就告诉你实话。反正你就算今天逃过一劫,也没多少活头了。有些话对你这样的平头老百姓说了也无妨。”毛骧的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另一边的胡轲也没想到,这个人说话就说话,竟然先怼了他一顿。

    不过现在他确实是油尽灯枯,两处伤口上的实质性伤害还可以忍受,但止不住的血才是胡轲现在最担心的事情。

    “这府衙里的册子,虽然名义上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但实际上里面是按照士、农、工、商分开的。

    而对于朝廷官员及其府中所有人,都会按照官员的品级和爵位单独成册。

    当朝国公就那么几个,他们的工作量不会太大,按照时间算,他们应该也快回来了。”怼完胡轲,发泄完心中的怒气后,毛骧这个时候说话也显得平静了一些。

    尽管他在说话时,眼睛始终紧闭,保持着的姿势也没有任何变化。

    终于,当胡轲感觉到自己右肩的伤口已经止血时,诏狱走廊的尽头再次传来了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

    “报告指挥使大人,卢仲谦已于十四天前离开了应天府。”手下说完,将一本册子递给了毛骧。

    毛骧接过册子,稍微翻阅了一下,眼中立刻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在大明朝廷中,毛骧的地位非常尴尬。

    他算是皇帝的近臣,没有人比他更接近皇帝。

    他平时的工作只需要对皇帝一个人负责,至于三省六部的官员和朝廷上的其他官员怎么想,通常不是毛骧在执行任务时需要考虑的因素。

    这样的身份无疑会让任何人刮目相看,毕竟“简在帝心”是封建王朝衡量一个官员在朝廷地位的最高标准。

    同时,当其他官员遇到毛骧时,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表面上的礼貌和尊重是必不可少的。

    无论是韩国公这样的文臣领袖,还是魏国公这样的武官勋贵,在毛骧向他们行礼时,他们绝不会像对待普通低级官员那样视而不见。

    其他品级只比毛骧高一点,或者和毛骧平级的官员,在遇到毛骧时,也会对他表现出特别的尊重。

    然而,毛骧心里清楚,朝廷里的这些同僚之所以如此尊重他这个正五品官员,并不是因为他这个指挥使的身份,而是因为他背后有皇帝的支持。

    如果他有一天从亲军都尉府指挥使的位置上退下来,现在他们对他的恭维和奉承,会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甚至当他失去了皇帝的庇护后,这些人一定会把他们多年来积累的怨恨,想尽一切办法发泄在他身上。

    对毛骧来说,更致命的是,一旦他在亲军都尉府这个位置上待得太久,他在官场上的升迁之路也就彻底断绝了。

    作为掌握皇帝陛下那么多秘密的近臣,皇帝绝对不会允许他进入朝廷,掌握实权。

    对于毛骧来说,他的未来只有两个结局:一是失宠后皇帝对他不闻不问,随便安排一个闲职或者直接削职为民,让他度过余生;二是皇帝直接将他这个隐患除掉,因为只要他活着,那些秘密总有一天会被泄露。想要将那些秘密永远封存,只有让他这个亲历者永远闭嘴。

    有时候,毛骧也会想自己是否还有第三条路可走。但在无数个不眠之夜的沉思和煎熬中,他发现自己这样的近臣,除了净身入宫之外,恐怕再也没有任何可以进一步的机会。

    更可悲的是,他现在已经快四十岁了,这个年龄即使想放下一切尊严去净身,宫里也不会收。

    这样一来,对于毛骧来说,如果他再不做出任何改变,他的仕途将以一种非常痛苦的方式迎来结局。

    无论是回家养老还是被人直接摘掉脑袋,这两种情况都不是他一步一步努力爬到如今这个位置的毛骧所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