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掸了掸这薄薄的病历小册。

    “就这？”

    罗小安像是早就预测到她的反应了，他脸色阴沉下来。

    “你知道我们平湖镇种植平湖花生多少年吗？”

    沈一看着他。

    付元江倒是很积极地接茬，“多少年？”

    “156年，在过去一百多年里，得过花生病的人加起来也不超过一百。但是自从半年前，龙老板向外界宣传花生壳粉的功效后，到如今，镇上陆陆续续有三分之一的人都得了花生病！”

    沈一这才终于认真了些许，“蔡金妍就是为了调查这些新增的病患，而失踪了？你的意思是，这些新增患者是人为制造的？”

    罗小安猛地点头。

    “就是！而且肯定龙老板那群人干的！”

    龙老板。

    这已经是沈一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沈一摩挲着下巴，“你的意思是……

    “一个一百多年都没被发现具体病因的怪病，突然被一个商人发现了，而且他还利用这种致病因子向镇民投放……目的是为了让所有人都长寿？还是为了提高花生壳粉的需求量，从而抬升价格？

    “但他既然有能力向外界宣传，而且也的确取得了成功，他为什么还要把目光放在小小的平湖镇上？”

    两句话问的罗小安哑口无言。

    他愣愣地盯着沈一，愤愤不平的神色逐渐变为困惑。

    “嗯……我……不知道。”他低头摸了摸后脑勺，紧接着又激动起来。

    “但是金妍姐就是去调查龙老板的时候失踪的！而且后来我去找她，也是在龙老板的地盘见到她的。”

    沈一也没有要刻意刁难小孩子的意思，她也知道，龙老板这一趟，她们肯定是要避免不了的。

    说不定，龙老板就是个演员呢。

    她耸耸肩，“好吧，你对他了解多少？蔡金妍又是在哪里失踪的？”

    罗小安道：“龙老板是镇里收购花生壳的商人，除了胡老头家的花生壳不卖，我们其他所有种植户都会把花生壳卖给他。”

    “平湖花生不能食用，又不能榨油商用，只有壳能用，但在龙老板宣传出去之前，对花生壳的需求量也不大。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大规模的种植？”

    罗小安闻言两眼更迷茫了，他歪了歪头，困惑地看着沈一。

    “不知道，从古至今，一直都是这样的啊。龙老板的爸爸，爷爷老祖宗也一直都是买我们花生的人。”

    付元江都发现了不对劲，他一脸兴味十足地插入对话，“等等等等，整个镇子，只有他这一个收购商？”

    罗小安笃定地点头，“对啊，花生壳也没有其他用处。”

    付元江偏头看了看逐渐皱起眉来的沈一，一下捂着肚子笑了出来，“不是，你们没人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吗？”

    “也就是说，你们整个村子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龙老板。

    等于他一个人养起了你们几百人，放古代，什么人能养得起这么多人？

    放现代，龙老板也得获利啊，他每年收这么几百斤花生壳，又没有其他用处，他做慈善呢？

    这还不是一个人，是世世代代祖传的慈善业务，你们镇子里的人，就没觉得有些荒谬吗？”

    眼看着罗小安脸都气红了，沈一及时拦住了付元江，“好了，跟你没关系。”

    但已经晚了，罗小安已经不想和她们废话了。

    他抢过沈一手里的病历本往箱子里一塞，一扣，抽回了箱子，像宝贝一样抱在自己怀里。

    “反正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金妍姐是在夜生活酒吧失踪的，她那天说龙老板经常会和一些外地人去酒吧聚会，她准备混进去的，但第二天就失踪了。”

    罗小安逐客之意已经很明显了，他知道的东西应该也都吐出来了，沈一也没必要再多留。

    只最后离开时，转头问了一句，“你去哪儿找到的蔡金妍？”

    罗小安目光微闪，“学校，学校的禁闭室。”

    “所以你在学校装成那样？”

    罗小安低下头去，默认了。

    沈一看了看他，“保护好自己，遇到危险可以来找我们。”

    说完她便从地窖爬了出去。

    罗小安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地窖口的阳光投射下来，能看到清晰的灰尘在空气中飘舞。

    他站在阴影里，手中的烛火跳动着，稚嫩的脸颊在烛光的照耀下明灭不定。

    “好难缠的两个人，不过这样也好，给他们制造的麻烦越大越好。”

    “呼——”

    烛光瞬间熄灭，只余一缕青烟散去。

    地窖的盖子被重新遮挡，罗小安向着公路眺望，沈一和付元江两人的背影逐渐远去。

    他进了屋，来到沈一曾听到过呼吸声的偏房内。

    这是一间卧室，床榻上正昏迷着一个身体干瘦，而肚子肥大的中年男人。

    憔悴蜡黄的脸上，一条紫红色的竖线自上而下，将他的脸划分为了两半。

    呼吸间都带有浓郁的花生香味，罗小安的进入打破了屋内的平静，床上的男人难受地呻吟起来。

    “痛啊……痛……”

    罗小安此刻十分平静，他从身上摸出一小包药粉靠近床边，奇特的香味，随着他打开纸包的动作，逐渐飘溢出来。

    浅红色的粉末静静地躺在他手心，男人在床上蠕动地更厉害了。

    “痛啊……小安，小安……”

    罗小安却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像是在享受着他的哀求痛呼似的。

    过了不知道多久，男人又陷入了突发性的昏迷状态中。

    罗小安这才抖了抖纸包，扣开男人的嘴巴，将药粉凑近了嘴唇。

    没一会儿，便见一根紫红色的，柔软的吸管状“舌头”从男人的嘴里探了出来，伸进了小包药粉之中。

    咕叽——咕叽——

    伴随着柔软细管的伸缩吸吮，药粉一点点消失，黏液缓缓沾湿白纸，渗透到罗小安的手上。

    安静的室内唯余这黏稠，古怪的声响。

    与刚刚不同，罗小安的脸上，此刻缓缓出现了宠溺慈爱的表情。

    “小家伙，好好吃，快快长大吧。”

    那细管缩回男人体内之后，罗小安帮忙合上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