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确定自己推了一个活人下去吗？”沈一继续问道。

    “什，什么意思？”卜雨竹愣了两秒。

    不是……活人？

    可，可那个触感，温度……

    卜雨竹打了个寒颤。

    “不……一定是，肯定是活人，是一个老婆婆……”

    她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连自己也不敢肯定了。

    沈一见状，冷淡道：“公寓里唯一符合你描述的人，是老板的妻子，前两年已经去世了，办公室有她的死亡证明。”

    “如果你坚持自己推下去的是个活人，那么有两种可能。

    “第一，老板妻子没死，你也没去另一条时间线，推下她之后，你那意识模糊的十几分钟，正好被某人利用，来收拾处理尸体。

    “第二，你的确因为违反守则前往了另一条时间线，但同时，有另一个人也去了，你推下去的人是他。但现在唯一失踪的人却是俞龙刚，他的体型……应该不足以让你将他认作一个老人吧？”

    “所以，你还坚持自己的说法吗？”沈一歪了歪头，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卜雨竹。

    看得她慌乱不已，下意识地偏过头去寻求孟源的帮助。

    “雨竹那时候状态一定是被鬼影响了，你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吗？”孟源适时将她护在身后。

    接着便开始送客了。

    “你们想知道的，雨竹都已经告诉过你们了，现在，可以让她好好休息了吗？”

    孟源盯着沈一。

    今晚上，就是因为她不依不饶，自己才险些暴露。

    所幸卜雨竹还算好骗。

    孟源内心的想法，沈一不关心，她要问的也确实都问到了，闻言十分爽快，“好的，谢谢。”

    你人还挺有礼貌嘞。

    看得另外几人都有些无语，沈一拽着冯宇就走了。

    往楼下走。

    众人看着她的行进方向，池梦娇想跟上去，但突然间身子一紧，向后看了一眼。

    她表情凝重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唯有江云升还站在孟源门口。

    “怎么？还有什么重大发现要质询我们吗？”孟源看了看表，有些不耐烦。

    江云升则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你到底要对卜雨竹做什么？她的表现，不像是厉鬼影响，反倒像是磕了药。”

    “……与你无关的事，还是不要多问。”孟源这下彻底撕下了面具。

    一旦没了笑容，他那张脸便显得格外阴沉凶恶。

    江云升退后一步，推了下眼镜，转身走了。

    等他走后，孟源这才低头关上门，从包里摸出一把薄如蝉翼的无柄刀片，把玩起来。

    床上，卜雨竹已经沉沉睡去。

    ……

    另一边，

    “沈一？你还要干嘛？你现在应该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冯宇跟着沈一一路来到三楼。

    “不着急。”

    沈一整个人趴在地上，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冯宇根本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说说你在俞龙刚房里听到了什么吧？他怎么消失的？”

    楼梯上很干净，连脚印都只有沈一自己的。

    更加验证了沈一的猜测，她拍拍手站起来，站在三楼走廊的中间，扫视着墙壁、房门等地方。

    冯宇一愣，随即把自己之前经历的事都讲了一遍。

    他醒来后发现俞龙刚不在自己的房间，而且房门也是呈反锁状的，也就是说俞龙刚根本没有出去，而是直接消失了。

    那之后，他就回了自己房间，一直睡到卜雨竹尖叫的时候。

    池梦娇和俞龙刚的对话，沈一都已经提前知道了。

    除了老板娘是因为丢了儿子疯掉这回事，其他的她了解的更全面。

    她在杨家安的办公室里，看到了这栋公寓开业二十年来所有的非自然死亡名单。

    “你没听到她叫之前的动静？敲门声？”

    “……没有……”冯宇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对了，我醒来的时候倒是在俞龙刚房间里闻到了一股挺奇怪的味道的，有点甜甜的。”

    “奇怪的味道？”沈一回看他一眼。

    “嗯，很熟悉，像是那种老式糕点房里的味道，但是我一时也想不起来……”

    沈一无声地叹了口气，继续自己大概率是徒劳无功的搜寻了。

    冯宇尬笑两声，知道自己没帮上什么忙，主动道：“你在找什么，我也来帮忙。”

    “血迹。”

    “血迹？你还是觉得卜雨竹没有去另一个时空？”

    沈一点头，“不是觉得，而是肯定。楼梯上只有我上来时候留下的脚印，说明这段楼梯被人打扫过。而两个保洁的工作时间在早上，一天下来，白天这段楼梯被人来来回回的次数可不少。”

    所以卜雨竹没被传送去其他时间线，她的确推了一个人下楼。

    但具体是谁，就不知道了。

    说完，她回头认真打量了一番冯宇，“你今晚没被送去其他时间线，很幸运。”

    “还得是您教得好，哈哈……”

    “明天就不可能了，所以你要知道其他时间线遇到的生物，只有鬼，还有和你违反同一守则的人。”

    这话一出，冯宇脸都吓白了，结巴起来，“不不不……不会吧……我，我我不违反守则……不就……”

    “你一直都这么幽默吗？”沈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冯宇张了张嘴，最后选择了沉默不语。

    “我只是让你做好准备，鬼是不可能被卜雨竹这么轻易就推下去的。所以那一定是个人，有可能是半夜装成老板娘装神弄鬼的某人，也有可能是老板自己，不管是谁，都必然会留下痕迹。”

    “血迹只是最好找的。”

    沈一说话也没耽误她的动作，她检查得很细，楼梯，房间，地毯……一个都没放过。

    冯宇也学着她的样子找起来，“找到之后呢？而且那万一真的只是卜雨竹的幻觉呢？”

    “……”沈一正在听各个空客房里的动静，闻言直起身来，表情也有些迷茫。

    “不知道，我只是想确定那个人的身份，我有种预感，她是这个电影里最重要的人。”

    冯宇张大了嘴看着她。

    沈一却没理他，三楼以及上下两段楼梯她都找过了，既然找不到，那就不可能再找到了。

    “回去吧，找不到了。”

    她站在走廊尽头，从另一端的楼梯上去，回到了408，冯宇紧跟其后。

    两人走了一个多小时之后，

    一个老人，才缓缓从301房间内踱步而出，他回头看向房内。

    “老黄啊……今天的事，多谢你了。”

    “老板哪里的话，当年我被黑老大那群人追，要不是您，我老黄早就死在深山老林里了。只是……老板您何必把嫂子藏起来呢？如今……”

    301房间里，黄师傅扛着被沾血的灰布裹起来的东西，下端露出萎缩僵硬的双脚。

    杨家安看也不看尸体，“尘归尘，土归土。”

    他只这么无头无尾地说了一句，再不言语了。

    黄师傅也闭上嘴，两人来到七楼，把无名尸体放在走廊边上，黄师傅便离开了。

    只留杨家安一人。

    他又往嘴里送了几颗药下去，之后才颤抖着手慢慢掀开灰布。

    那是一个老得不成样子的女人。

    双眼大睁着，皮肤松弛可怕，老年斑侵占着脸上的每一寸肌肤，发丝斑白无光。

    像是一个八九十岁的老人般。

    可杨家安如今也不到六十，他的妻子，实际上才五十七岁。

    杨家安的手，缓缓拂过尸体的脸庞。

    “老婆子，老婆子……你当年跟我来这儿接手公寓的时候就说，咱俩迟早有一天不得好死。

    “我不信，后来风儿走了，你说，这是江妇好的报仇，我也不信。

    “后来你疯了，老了，那些死了的人一个一个地开始作乱，我才开始信。

    “但你还在，我总觉得没事儿。

    “现在，我信了，老婆子。

    “呵呵……呵……我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