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的天气是不是有点冷过头了？”洛河站在海岸线的山崖上，腥咸的海风卷起围巾的末端。自从那一晚被莱茵灌输了大量神秘要素成为完全体之后，洛河对于环境的适应性达到了一个非人的地步，因而对于周围环境的变化就不是那么的敏感了。更何况身边的莱茵和忒雯丝也都是类似的存在，安娜则是基本不出屋子，所以他还是看到街上的人都开始穿冬装以及哈白气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毕竟他本质上也没有呼吸的需求，莱茵又长时间叼着烟，所以平时也注意不到这一点。

    “潮汐之月本就是如入冬前的最后一个月份，到了冬天会更冷。”莱茵随口说道，“不过这一年的寒流似乎来的早了些，大概是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造成这座城市周围的秩序场发生了些许紊乱，表征到现世层面就是环境和气候的异常。”

    “还会更冷？这边会下雪吗？”洛河怔了一下，他总是下意识的将奥尔维斯王国当成带英，毕竟地理位置和国家进程都很有既视感。而在地球的不列颠，气候是终年温和湿润的，虽然他没去过也没了解过，但觉得应该不会像西伯利亚那样酷寒。

    “会，破灭之月还好，凛冬之月的话野外的雪深能超过两米，敦兰城内会好一些。”莱茵眯起眼睛，“如果这一次的寒流意味着冬季会提前的话，我们最好抓紧时间上路，冬季的铁路可不怎么方便维护，每年的最后两个月基本没有客用车次了。”

    “那……会冻死人的吧？”洛河突然想起来，这不是他上辈子所处的时代，王国的基础设施建设也远远不及，敦兰这种王都级的城市还好，但农村呢？甚至是……下城区呢？刚才在港口区看到的那些一边发抖一边骂骂咧咧咒骂天气的贫民，脸上的担忧和恐慌根本藏不住，或许对于他们而言，每年过冬都是一次致命的考验？

    “王国境内还好吧，主要是因为这百年来的工业化，再加上王国境内的煤炭资源还算不错，冬季烧炭还是能够抗一抗的。下城区的人会往工厂那边凑，毕竟工厂运作起来基本都是高热环境，尤其是那些高炉。”

    “但……还是会死人的吧？”

    “是啊。”莱茵耸了耸肩，显然对此并不在意，“不仅仅是寒冷的问题，气温骤变带来的流感等疾病，也是每年都会有大批人死去。”以下城区脏乱差的环境，简直就是细菌和病毒的天堂，再加上缺少高级医疗的手段，疫病在下城区蔓延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洛河没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或者说，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下探讨常识性质的问题就是个错误。莱茵又不是悲天悯人的圣母，而且他也没能力去改变整个世界，能够把自己的生活过好就不错了。说到底，他现在也只是个赖在莱茵身边的宠物罢了，特尔修斯的身份注定了他不可能获得真正的自由，毕竟他的本质依旧是对这个现世具备威胁的污染源。

    莱茵能够让他获得有限的自由就已经算是不错的饲主了，要是落到圆桌骑士手里，大概会直接送到研究院去彻底切片了吧。

    今天他们并不是来这里吹海风的，之前黑胖子说有消息了，但在信件里却提到一个很有趣的事情，那就是目前没有帮派承认对梦中游行的事情负责。

    虽说下城区充斥着邪教和帮派，但这并不是说下城区每天都在打打杀杀水深火热，否则劳伦斯那样的矿工也根本不敢让妻子和孩子留守在家里。下城区的帮派和邪教都有着自己一套的游戏规则，和邪教对标牵连的是属于圆桌骑士这一侧的事情，姑且不谈。

    下城区的帮派可是有很复杂的讲究的，说到底，下城区的社会形态和独特的管理生态，本就是王国自发形成的一种体制。真正掌权的贵族可不愿意下到这种脏乱差的地方，忍受着肮脏泥泞和刺鼻的气味来发号施令，所以他们就要从下城区这一大堆牲畜里面挑选几只领头的，或者说，将这些人分成“羊群”和“牧羊犬”。

    帮派就是负责下城区社会管理的分支机构，他们张管着利益和店铺的税收。劳伦斯的那种稳定的矿工工作，有颇有规模的工厂主的还能方便统计进行管理纳税，但那些底层的小门小店和流动摊贩的税收，让中城区的财务职员处理简直抓瞎，所以才会用帮派统一收保护费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来完成。

    至于帮派之间的火并，也只是上层贵族之间的利益争夺，只不过在下城区这地界，大家都很有默契的只用手底下的帮派来解决。要是抽调上城区的私人力量，那就属于盘外招了，会被其他贵族联合抵制并解决顺便瓜分掉，所以大家还是很有默契的。

    因而在大多数的时候，帮派的管理其实是摆在明面上的……当然，这个明面上指的是帮派之间约定俗成的明面，而不是真的能见光的那种明面。换句话说，看似彼此争斗你死我活，但一旦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出现，这些帮派头目都能在一张桌子上坐下把事情商量好，然后各回各家，再各凭本事来争。

    也就是说，当没有任何一个帮派对这件事情负责的时候，就说明这件事的背后并没有帮派站台。至于事情的真相到底只是单纯的巧合，还是幕后黑手并不是帮派这边的，那就需要进一步调查了。

    至于在这种关键时刻撒谎……如果还想继续在帮派这盘棋上玩，就要遵守游戏规则。当你不打算讲规则的时候，帮派背后的那些上位者，那些随时有能力掀了棋盘的上位者，也不会跟你讲游戏规则了。

    等到了那一步，事情才会真的变得可怕起来。

    所以莱茵在帮派的圈子里才会被标榜为不能惹的存在，首先是他背后的后台很硬，硬到那些需要靠瓜分下城区这点微不足道的利益来存续的贵族惹不起，像是莱恩哈特那种实权公爵根本看不上下城区的这点东西，所以他们在下城区没有发言人。而霍斯莱格公爵就逊色许多，所以下城区的蛋糕也想分一分。

    其次莱茵的武力和装备以及行事风格，比绝大多数的亡命之徒都要亡命之徒，不拼掉大半个帮派根本不敢说能解决这样一个狂人。而帮派的本质是利益集团，自然不像是东方那种“义字当头”的组织，当莱茵狂暴虐杀十几人之后，基本就没人会继续往上冲了。

    “如果不是帮派干的的话，难道是邪教徒？”洛河抓了抓头发，在下城区，邪教徒是远比帮派更难搞的存在，最大的问题不是他们的狂热信仰亦或是真的能够沟通什么力量，而是他们很难找的到。

    毫不夸张的说，下城区的环境跟大型迷宫一样，地图在这里的用处比不上直接找个当地人开口问。在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想要找那些藏在犄角旮旯里的老鼠，属实是太过于困难，更别说敦兰这种圆桌骑士的大本营，还有莱茵这种规格外的存在，本身就压得邪教销声匿迹不敢冒头，所以想要在这地方查邪教的问题，不比翻越大陆中间的那道绝壁容易。

    “敦兰这边没有掌握信仰力量的邪教徒，”莱茵想了想，还是稍微严谨一些，“至少城内没有常驻的那种拥有超凡力量的邪教徒，所以想要靠着锁定神秘要素来锁定敌人不太可能，当然还有其他品种的邪教徒，害人的作恶的也不少，不过很难杀干净……另外就是那个【太阳】教派，这个倒是不稀奇。”

    “这搞得跟九龙城寨一样……”洛河嘀咕了一下，当年的九龙城寨也是只要躲进去基本不怕追查。

    莱茵似乎看出了洛河的想法：“倒是没必要沮丧，我们现在的确找不到这件事背后到底是谁，但……现在敦兰附近的源石矿场，也只有三家。”

    梦中游行到底是从哪里开始流通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东西的成分大概率是源石，而源石这东西可并不是凭空冒出来的……或者说，并不是会凭空出现在人手中的，想要搞到手，就必须将其从矿中挖出来。

    源石的本质在它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被神秘侧重视起来，因而王国境内的所有已知源石矿在这个月之前都是禁区，如果这些倒腾原材料的家伙能够在圆桌骑士的封锁下偷挖源石，那也没必要再下城区搞违禁药来弄这些蝇头小利。再加上梦境游行本就是这个月才搞出来的新型违禁品，所以应当是在研究院发布会之后，这东西能够成为能源矿场开放之后才搞出来的渠道。

    无论梦境游行是如何流通起来的，但源头肯定是在这三个矿场没错了。

    汤姆发了大财。

    这是劳伦斯这一片区内大家最近讨论的话题，汤姆这个人本就极为擅长社交，在邻里之间的口碑也不错。要是放在洛河的那个时代，就是那种极品社牛。即便是关系不是那么近的陌生人，在和汤姆交流的时候也不会太排斥。

    而最近汤姆可谓是风头正盛，先是在月初劳伦斯这批人失业之后，他带着不少人去了现在的矿场，拿到了这样一份不错的工作。要知道下城区的人看工作的好坏，只会用单纯的薪资去判断，毕竟他们被“穷”这个病痛折磨的太久了，所以只要给的多，哪怕有各种限制条件还很危险的工作，也是好工作。

    另外就是最近汤姆似乎和上头的人攀上了关系，是在为上城区的人办事。而那位大人物出手十分阔绰，给了汤姆不少钱。而这些钱也被汤姆用来挨家挨户的送些小礼物，维护邻里之间的关系，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汤姆这种自己发了财也没忘其他人的做法，的确非常招人喜欢。

    就连劳伦斯的妻子在拿到汤姆送的礼品的时候也是千恩万谢，毕竟在她的眼中，汤姆确实是帮了失业的劳伦斯找到了新的工作。

    至于劳伦斯之前找汤姆邀请入伙偷矿的事情，劳伦斯没跟他老婆说。一方面当时他就跟汤姆说过不歪泄密，就当还了找工作的人情。另一方面在现在汤姆的这种情况下，他要是去说这种事情，难保不会被怀疑和排斥，也会被当做是嫉妒也说不定。

    所以对于汤姆发财的方式，劳伦斯打算烂在肚子里。汤姆现在正在得势，如果他把这件事捅出去的话，难保汤姆不会报复他，就算汤姆不会，但汤姆上面的那些大人物不会吗？他们只会把劳伦斯这种坏了他们大事的人抽筋扒皮。

    至于良心方面的煎熬……这个倒是不存在的，说到底就算汤姆偷矿，偷的又不是他家的。一边是关系还算过得去的邻居，另一边是干脆就不是同一个阶级的矿场老板，在事情没有触犯到自己的原则问题和利益的时候，人类总是帮亲不帮理的。

    当然了，劳伦斯自己可没有现在舔着脸去入伙的打算，毕竟他还是很怕被抓到后要砍手这件事，这么多年谨小慎微的性格也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

    但不得不说，看着风光无限的汤姆，劳伦斯的内心深处，确实是有那么一丝丝的羡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