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知然被叫上去弹吉他，严深就站在吧台后，隐在昏暗的灯光里，观察林怀。

    翩翩公子，陌上人如玉——是严深对他的初印象。但和其他有钱人家的小孩不同，林怀是沉默的，他身上似乎有种结界，将自己和周遭环境隔开。

    严深这些年在社会上接触了不少人，有钱没钱的，年轻的年老的，什么样的人他都见过。林怀单看外表来说就是有钱人家那种很有教养的小孩，不属于纨绔子弟那挂，但也不是纯乖巧的好好学生。这是严深最看不清的一点，严深自诩看人很准，为此知然倒是笑过他好几次，说有这天赋不去算命可惜了。

    那晚林怀的目光一直紧紧追随台上的知然，只是知然整整一个多小时都沉浸于音乐的世界。

    林怀也意识到暗处有一股静谧的力量驶来，他仰头将那杯柑橘乌云一饮而尽时，淡淡看了一眼暗处的严深。那眼神说不上警告，但也绝对不友善，严深冷着脸观察他，目光在对上之后也没避开。严深毕竟年长他许多，自然丝毫不会胆怯，可是林怀那神色，仿佛也是见过许多风风雨雨，锤炼下来的深沉。

    “真是有趣。”严深不自觉地说出了口，眼角带着些许笑意。

    “好吧，我不太确定，我可能有点喜欢他。”知然缴械投降。

    “其实一开始我是很讨厌他这种人的。”知然拿着咖啡匙搅动。

    “为何?”严深挑眉，带着些戏谑。

    “非常经典的人设啊，长得帅成绩好，品学兼优好学生。这学期开学典礼他上去发言，我看他第一眼就感觉是那种青春文学小说里必出现的人，我可不想扮演书里面台下躁动的迷妹。”

    严深听完哈哈大笑起来，他自然是知道知然性格倔不肯向谁低头的。

    “那后来呢?”严深又问。

    “后来，其实好像也没什么，吃了几顿饭，他给我讲些知识点……我本来因为在仓库的事以为他是爱打小报告的幼稚男生，还骂他是学生会的走狗来着。”知然说到这里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接触他之后，才发现他真的很有绅士风度。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身边，总感觉天要蓝些，风也温柔许多。好像他一出现，我的心就踏实了。”

    严深嘴角微扬，店里正好放到KendrickLamar的LOVE，他安静了一会儿，眼睛暗了下去，随后像是想到什么，又抬头看着知然。

    “果然年少的感情，都那么美好。”严深盯着手里的咖啡杯出神。

    “知然，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

    严深眼角微红，目光透过咖啡店玻璃，望着车水马龙的街。

    在严深十八岁还是个毛头青年的时候，他去重庆参加地下八英里的battle赛，跟着几个兄弟在成都鬼混几年，他终于练出流利的freestyle，有勇气去面对一众实力强悍的地下rapper。

    天赋加持，又勤学苦练，严深夺得最后的冠军。比赛结束后，他和几个哥们去酒馆庆功，他就是在那里，遇到了肖婧安。

    “我当时看她第一眼，就感觉心被牢牢抓住了。”严深说到这时，自嘲般地笑了笑。

    彼时肖婧安是个刚高考完的女高中生，和几个同学来重庆旅游。几个女生为摆脱高中生的稚气，就来酒吧寻求刺激，肖婧安就是被硬拉过来的。

    灯红酒绿的夜，身着暴露吊带裙的女生比比皆是，肖婧安穿着普普通通的白T和牛仔裤，活脱朴素高中生样，大大的黑框眼镜架在她小巧的鼻梁上，脸上满是初到这种鱼龙混杂的环境的无措。

    肖婧安身边几个年轻女孩子兴高采烈地讨论大学，说到了大学一定要好好打扮，要穿最时髦的款画最浓的妆。

    几个女生点了一份可乐桶，喝得十分高兴，严深隔了她们几桌，借着昏暗的灯光，肖婧安那件白T实在纯洁地刺眼。

    他眯了眯眼，仰头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大概是察觉到严深那炽热的目光，肖婧安头朝严深那桌抬了抬，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

    危险，却让人忍不住往里跳。

    肖婧安在那天终于理解了飞蛾扑火的含义。

    “然后呢?”知然急切地询问。

    “你别急啊。”

    只见严深拿出一堆零食，摆到知然面前，又坐下继续讲。

    作为一个15岁就出来混的人，严深自然不是一个害羞和胆小的人，遇上喜欢的女孩，肯定是要主动出击的。

    他放了酒杯，迈着长腿走到肖婧安那桌，撒了个做大冒险输了的蹩脚谎言要她微信。

    霎时一桌女生都为这一举动而兴奋不已，齐齐看着肖婧安，并鼓励她快点给微信。

    十八岁的严深，头发漂成白金色，脸上褪去稚气变得棱角分明，但泛红的耳朵出卖了他。他皮肤很白，一旦害羞就很容易察觉。其实过去几年他约会过很多女生，但是他很清楚那些女生只是觉得他酷，这种感情根本算不上爱。直到他遇到眼前的女孩，一张干净的鹅蛋脸，黑亮亮的头发，乖巧文静的外表下却闻出一丝躁动。

    “记得联系我。”严深对肖婧安摆出一个电话手势，笑得明朗。

    像是着了迷一样，第二天开始两人就约着穿梭于重庆各个角落。严深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种时候，像一只开屏孔雀一样，在山顶给她唱情歌melody，在公园给她弹唱cityoflove，在朋友的咖啡店给她弹一曲罗曼蒂克风格的钢琴曲。

    书里果然说的没错，爱是让人疯狂的，失去理智的。严深就如那脱缰野马，在爱的天地里疯跑。

    他亲吻她，细细密密地吻着，他真希望时间就定格在此，他要爱她到永远，他要生生世世都和她都在一起。在他18岁空旷的世界，肖婧安是他的船，自此飘渺的人生，就有了定数一般。

    “爱情真是疯狂。”知然发出啧啧的感叹，她和林怀肯定不会像严深他们那样。

    严深没说话，低着头，无奈地摇了摇。

    “我真想时光永远停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