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前的夜里。

    渭河中游。

    仇小凤与镇妖司诸位同僚，一路追杀白蛇，从渭河追到补天泽，又从补天泽，重新追到渭河。

    这条白蛇，已然受了很重的伤，无论是在水中的速度，还是闪避的动作，都为之缓慢不少。

    就连额头上那支角，以及隐隐浮现出的人脸，都为之退化了。

    它的伤势太严重了。

    已然濒临油尽灯枯。

    生命灵华在消退，无法保持人脸和蛟角，被打出蛇的本体形态。

    “梁老大，我感觉它的实力，忽然下降很多！”

    “会不会有诈？”

    “注意接应我！”

    仇小凤在水中大喊，她已经用黑索，缠住白蛇尾巴，缠得紧紧，完全可以上去贴身肉搏。

    只是，感应到它实力下降很多，一时担心有诈。

    这头白蛇，毕竟在先前表现出完全不逊色于人类的智慧，而现在，却失去这种智慧和灵性。

    可，猛兽临死，终有一搏！

    “不确定，也可能是伤势太重！”

    “缠住！继续缠斗！不要着急！”

    “所有人，飞剑！神弩！符篆！远程攻击！”

    水面上的另一首领梁老大，发布着命令，头顶浮现一盏乳白色宫灯，全力催动，乳白色光芒穿透漆黑的水面，终于得以照射在白蛇身上，也将周围的一切，照射的清清楚楚。

    白蛇的行动，越发缓慢起来。

    他右手再动，一条金银之色混杂的锁链，也化为一道神光，穿入水下，锁住白蛇的脑袋。

    蛇头的鳞片，被打碎不少，殷红的血，染红了江水。

    其他队员抓住机会，瞬息间，各种飞剑，弩剑，攻击类符篆，精准打向蛇身。

    白蛇头和尾都被束缚，无力闪避，被接连打中，身上顿时十几处伤口，血液汩汩而流。

    “打中了！头儿，打中了！”

    队员们惊喜喊着。

    “似乎，真的有点不对劲儿，这条白蛇，实力下降很多，之前我的飞剑也刺中了它，但只能刺出一道血痕！”

    青河行走陆海平也感到微微诧异，但手上动作却不停，瞬息间刺出上百剑，剑剑都是一个血窟窿，几乎要把白蛇断成两截。

    “废他妈什么话，追了这么久，就算是老子都累了，它不是血肉之躯？”

    “速速解决战斗！”

    “小凤，同我一起发力，把这蛇拖到岸上！”

    听到这话，众人也不再多心，继续各种攻击。

    仇小凤抓着黑索，双手发力，肌肉块块隆起，把衣服都快要撑破，尽显英姿狂霸。

    “起！”

    两人一前一后用力，纵然白蛇拼命挣扎，却还是被拖离水面。

    血流如灌。

    哗哗入水。

    “白白浪费了这么多蛇血！啧，这头大妖，至少五百年修为，蛇血泡酒，肯定大补！”

    “这片水域的鱼虾，之后却是要注意，多巡逻几次，以防吸了这蛇血精气，再生妖物。”

    梁老大一边豪迈着，一边也谨慎。

    好比，一鲸落，万物生。

    像白蛇这种大妖，对于水里其它普通鱼虾而言，是巨大的补品，若有机缘，真有可能产生灵性，踏上妖途。

    人间地机已复，处处有灵脉，也处处有机缘。

    对于天地万物，都是如此。

    “梁老大不用可惜，蛇胆和内丹上缴，这蛇血蛇肉，我们人人有份。”

    “只是可惜了那三个死去的兄弟。”

    他们在聊天，准备迎接最后的胜利，但手上动作丝毫不停。

    白蛇的挣扎，越来越微弱，俨然已经濒死。

    就在这时。

    茫茫夜幕之中，一道遁光，如同流星坠地般，极速而来。

    “住手！”

    “敢杀我家药蛇，你们都要为它陪葬！”

    声音还没到，人已经先到了。

    是个身穿青衣的中年人，面白无须，脚下踩着一具小型飞舟，飞舟金光闪闪，如同黄金铸造而成。

    在那飞舟的侧沿，有着两个格外显眼的字。

    金庭。

    梁老大在听到第一声时，就面色大变，将手中锁链交给别人，自己则飞身迎上。

    定睛一看，看到那“金庭”两个字，又听到来人的声音，一时却也怔在原地，瞳孔猛缩。

    金庭福地！

    他心中发苦。

    金庭福地！

    这难道是金庭福地的蛇？

    也不排除对方想坐收渔利的可能！

    一咬牙一狠心，却当机立断：“速速杀蛇！”

    镇妖司众行走，此刻也感受到万分紧急，纷纷加快手上动作。

    白蛇鳞片都快被打没了，全身血肉模糊。

    它艰难抬头，看着那個囚禁了自己千年，取了千年蛇血的药童，冰冷无神的眼中，此刻却焕发出最后的光华。

    “镇妖司！”

    “停手！”

    “你们敢！”

    那金庭福地的药童，极速而来，已然到了白蛇上方，挥手便是磅礴的灵力，化为一道金色大网，将在场所有人都裹住。

    而就在这时……

    轰！

    剧烈的爆炸发生了。

    白蛇以妖丹为引，半身妖血，混杂蛇躯，尽数炸裂开来。

    天地间，仿佛下起一场血肉雨。

    所有的修士，都在这剧烈的爆炸中，飞了出去。

    修为较弱的，当场肉身被炸烂，阴魂飘了出来，极速远离。

    修为较强的，也是血肉模糊，缺胳膊少腿。

    梁老大被炸飞十几丈，一颗眼睛被蛇肉洞穿，已经看不见了。

    仇小凤距离很近，挂了一身血肉，不过，她作为体修，肉身强悍，全身毫发无损，只是疼。

    半空中，那金庭福地的药童，也摔落在地，生死不知。

    看着这满地的狼藉……

    仇小凤强忍疼痛，从内衣里摸出自己的令牌，迅速传音，请求支援……

    ……

    任家村。

    后山山神洞穴之中。

    任安正在和任清宁请教化妖之法，已经畅聊一天一夜。

    任安问的，都是自己最想问的问题，狠狠的补足了基本功。

    如今，已经聊到化妖之法。

    或是宗门已经灭亡，道统都不知是否还有留存，面对的又是自家晚辈，任清宁言无不尽。

    “化妖之法，虽然舍弃人身，但获益，也是颇丰。”

    “其中最神奇之处有三。”

    “第一，便是你看到的，我那金蝉脱壳的保命之法，舍弃一身修为，只留神魂，假死而生。只要新生体不被抓住，那便相当于又多了条命。大不了再重头再来便是。此法，近似于道家兵解，佛家涅槃，神道重塑金身，却比他们能保留更多神魂。只是有一限制，新生体和本体，物种须得一致，盖因自己所生。”

    任安点头，已经见过此门法诀的神奇，这时忽然想到一事：“糟糕！那您的旧身，可是被他们抓住了？”

    “我自爆了。你若想吃蛇肉，现在赶去渭河，或还有遗留。白玉蛇上古异种，可是滋补圣品。”

    她语气平淡，隐隐带着调侃之意。

    任安：……

    没有回应，眼神下意识扫过她现在的躯体。

    “嗯？怎么！难道你还想吃我现在躯体不成？”

    任安哑然失笑，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您继续说，第二呢？”

    “第二嘛，便是要到元婴境，才能显露出来。妖体渡过第一天劫，便可化身为人。再找回自己肉身，淬炼至元婴境，再次修炼出元婴，从此，一个人，便相当于四个人。本体，本体元婴，妖体，妖体元婴。缺点在于，神魂一分为四，会弱一些，但亦有补足神魂的天才地宝。”

    啧。

    任安惊叹。

    逆天！

    这化妖之法，初听只觉离谱，但确实也有格外独道之处。

    “至于第三，便是取决于妖体本身的特性。如我派曾经的太上长老，妖体为噬天蚁，天地万物，无不可吞噬。蚁群有一特征，便是可无限繁殖。当年这位长老，妖体为蚁后，控制数亿只噬天蚁，就连人皇大军，都为之退避，足足死了上万修士，才将其耗尽。”

    “当然，这种方式也有弊端，种群类妖体，如蚁类，蜂类，蟑螂类等，虽种群数量惊人，却天敌众多，前期成长太过艰难。那位太上长老，闭关千年，一心育种，才能成长至元婴。”

    嗯？

    听到这点，任安惊了，脑海中陡然冒出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没有感情的繁殖机器。

    若我化妖，繁殖亿万。

    那……祭坛不得原地爆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