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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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天边云

    玲珑心,遮天屏,清虚宫外无清虚,太平天下……无太平!

    “黑老大!”

    逐风扑腾着翅膀想要飞起,而十三爷小身板却猛地拔高丈许,探出一只黝黑的老手,一把揪住逐风小腿,将他拽下!

    “竟将本座关在你那破炼妖炉中……”

    十三爷浅浅黑眉紧锁,青峰见此,慌忙上前为逐风求情。

    “师傅!您老人家这身子骨……”

    “一边去!为师可是上可去九天揽月,下可入海捉你爹……”

    十三爷手指苍灵,紧接着一捂自己脑门,直觉一阵头晕目眩。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伙计还是这爆脾气,轻易不开口,开口必伤人……”

    苍灵上前搀扶十三爷,也是一捂脑门。逐风则趁机挣脱,躲在青峰身后,探头缩脑,不敢再直视那十三爷锐利的小眼神。

    “你是?”

    十三爷好像忘记了什么,向苍灵眨巴眨巴眼,神色有些不善,身形逐渐化为半人来高的小老头,肤色也恢复了正常人的颜色。

    但见,老人家鼻青脸肿,光溜溜的脑门上还印着一只小手印,显然在万灵朝天图中群殴没捡到什么便宜,就连身下花裤衩也被撕得一条条,也亏得腰间还有块黑布遮体,不然可真要走了光。

    苍灵抹了抹自己哭红的老眼,一把将十三爷搂入怀中。

    “放开本座!”十三爷捣腾着小短腿。

    “或许忘记,我们才能走得更远……”

    这时,青峰探手一指,金芝树上飘下一缕缕柔光,将十三爷身形包裹。

    十三爷晃了晃脑袋,小眼神这才从亢奋中逐渐恢复了平静。

    下一瞬,青峰脚下芳草地如绿潮翻涌,起伏跃动!紧接着,猪大壮牵着黄啸天,苍天鸭赶着叽叽歪歪四只小鸡,十三爷的一帮小弟也纷纷从画卷中行出……

    这些爽灵依旧只有拳头大小,但身形已然凝实,不再是单纯的爽灵光影。就见数十号蓬头垢面,东倒西歪,想来跟着十三爷混也没少挨收拾,亏得下手之人还算留情,众位只是受了点皮肉伤。

    ……

    “十魔在此!”

    万灵朝天图又是黑潮涌动,十魔也从画卷中行出,但见这十位踉踉跄跄,更是狼狈,“富”魔脑袋上的高帽只剩下了一口田;“患难”魔只剩下一个七扭八歪的“难”字;“乐”魔更惨,直接成了“小”魔……

    一旁追月嘴角一抽,飘身到十魔近前,柳眉一蹙。

    “谁敢欺负你们!”

    “主人!”

    十魔将追月围在中间,躬身施礼,一个个回忆半晌也没想起是何人将他们揍得这么惨,少顷,“色”魔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头顶,突然想起了什么,手指十三爷腰间黑布,欲哭无泪。

    “十三!还老娘帽子来!”

    “单挑!”

    十三爷不忿,“咕嘟嘟”灌下一口老酒,老眼一眯,望向那“色”魔,还拋了个媚眼。

    青峰满脑门黑线,逐风也气得又掉了一地鸟毛,而正当众位准备在花塚再群殴一场时,一声狮吼从画卷中传出:

    “吼!”

    一头黑狮从画卷中探出大脑袋,满头毛发被编成了俏皮的小辫,末梢还扎着一朵朵白莲,与这位雄武的外表形成鲜明的对比,令人啼笑皆非。而再向黑狮脑袋上望去,但见一娃娃一只小手揪着几条长辫,一只小手高举着块板砖,扑扇着大眼,在人群中找寻着什么……

    十三爷老脸一哆嗦,慌忙躲在苍灵身后,将他往前推了推。

    “鸿鸣仙子……”

    逐风鸟喙直挺挺,激动得险些现了原形,少顷,这位好像想起了什么,一只大爪子搂住青峰,另一只大爪子则直接捂在他的胸口……

    “败家主子,你将自己的玲珑心给了她?”

    “勿躁……”

    青峰挣扎,逐风却越抱越紧,这时,万灵朝天图又一声嗡鸣,瑞光流转,画卷中鳞甲森森,之前瀚海烟波的数万爽灵和七层魔山的魔兽也蠢蠢欲动,想要从画中跃出。

    青峰一甩袍袖,挣脱开逐风,指尖一片朦胧洒落,遮蔽了数十丈方圆。

    光芒祥和,充满生机,落在众爽灵光影之上,他们的身形也凝实了些许,又过了片刻,画卷中的众爽灵终于安静下来,纷纷望向青峰。

    “太虚境的妖精们一个没都没少!”

    逐风也激动地转头,尖尖的鸟喙险些怼到青峰小脸。

    ……

    “呜呜……”

    这时,花塚远山突然传来几声婴儿的啼哭,下一瞬,就见一颗大脑袋长发乱舞!一个盘旋,血红的大嘴向青峰众位呲牙一笑,逐渐缩小,没入画卷中,不见了踪影。

    紧接着,花塚无数光影交织,流光溢彩,一道道庞大的身形奔涌向万灵朝天图,融入其中!

    “爹,我想吃他们……”一头小麒麟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肚皮,手指青峰众位。

    “儿啊!再这么吃下去,爹可养不起你喽!”

    公麒麟举起蹄子一捂脑门,斜眼望向母麒麟。

    母麒麟则白了公麒麟一眼,对小麒麟开始教育。

    “儿,世间有种人不能吃的,那就是……好人。”

    “好人很臭吗?”小麒麟不解。

    “不臭,但估计不太新鲜,没听说好人都要倒霉吗?”

    公麒麟及时解惑,而正当麒麟一家三口在吃的问题上准备深入探讨时,就见远方一道庞大的黑影当空跃来!巍峨如山岳!虽急剧缩小,但还是覆盖住半边万灵朝天图……

    “这!”

    众生眼皮子狂跳,还未看清那黑影模样,大黑影便将麒麟一家三口和众爽灵怼入画卷中,瞬间没了影!

    “他是?”

    逐风鸟喙一抽,指向青峰。青峰挠了挠后脑勺,也是满脸的茫然。

    ……

    银月悬空,细雨朦朦。

    花塚终于恢复了宁静,金芝树灵光闪烁,若漫天星海,莹莹间映射出下方一片璀璨……

    几扇翠屏将青峰众位围在中间,仙雾缭绕,屏蔽了外界的所有一切……

    “师傅!青竹杖天冲魄还我吧……”

    妖帝也化为娃娃模样,跪在十三爷身前,指了指老人家腰间的一截小竹竿。

    “什么青竹杖?”

    十三爷转过身去,没搭理妖帝。这时,钟儿一跳,跃到十三爷近前,一把抢过小竹竿,丢给了妖帝。

    妖帝大眼亮晶晶,慌忙取出自己那截小竹竿,将两截竹竿缓缓碰在一起,下一瞬,绿芒暴闪,两截竹竿逐渐融为一体,晶莹剔透,宛若翠玉……

    小尘这时也睁开双眸,支起两颗小牙,痴痴望向妖帝。

    “青竹哥,小尘再不要九天上的月亮,只愿和你做一对樊笼小仙,清茶淡粥,人间白首……”

    “曲尘大妹子!你的诗哥虽然不懂,但就是喜欢!”

    妖帝“铿”的咬下半截青竹杖,不停咀嚼。而青竹杖又瞬间生长,顷刻间恢复如初。

    “我?师傅用青竹杖扣过……”

    青峰刚想拦下,但见妖帝满脸享受模样,不忍心告知,一捂脸,盘膝坐下。

    众位也是无语,随后围坐在青峰身畔,神色逐渐变得严肃,时而眉宇紧锁,不住摇头;时而又重重点头,商量着什么。

    ……

    而屏风之外,众生醉意熏熏,最少一人一坛仙酿,火羿渊部众周身烈焰熄灭,一个个更像是死人,横七竖八倒在草地上,声息皆无。

    众生则没那么老实,有的妖化为原形,醉酒当歌,闻风起舞;有的似乎被美酒勾起了什么忧伤的往事,或大声哀嚎,或躲在角落里默默抽泣。

    “神仙……”

    这时,一卷发小胖子的声音嘶哑,畏畏缩缩,眼角还挂着几滴血泪,步入屏风,“扑通”一声跪在青峰身前。

    但见他一只手托着一枚蔚蓝色灵石,另一只手则提着一坛空酒,显然,此等仙酿小胖子一口未动,而是全部浇在了那灵石之上,期盼着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你是……”

    屏风化为虚无,逐风满身酒气,金色竖瞳猛地一凝,逐渐化为黝黑,眸中似乎多了些什么,伸出大爪子一把搂住小胖子!

    “你是……小蛙!”

    逐风化为慕容义模样,而那被成为小蛙的小胖子则依旧目光呆滞,小手紧握水晶,双膝跪地,向青峰开始磕头,干裂的嘴唇早已说不出话来。

    “冥思道!老夫要将你挫骨扬灰……”

    逐风腾地飞起,眸光如电,扫视下方。

    “开战时便逃了……”

    青峰探手一抓,将逐风拽下。逐风目呲欲裂,扑腾着想要挣脱,浑身鸟毛也没剩下几根,这时,追月上前拽住他的衣角。

    青峰拍了拍逐风肩头,随即转身将小蛙轻轻扶起,而这小蛙也不是别人,正是那常伴慕容义左右的……娃灵子!

    “生死有命……”

    “救救影儿,我愿当牛做马……”

    蛙灵子依旧跪地,额头早已磕破,鲜血染红了他的小脸。

    “天有天道,地有地规,有阳必有阴,有生必有灭,神仙也要过奈何,也要去那轮回之路……”

    青峰仰天长叹,柔和的目光划过几缕忧伤,揉了揉蛙灵子短发,黯然开口。

    “你愿为你的影儿付出今世一切,来世再相逢吗?”

    “来世……”

    蛙灵子目光茫然,随后微微点头,将鹤影的灵石托起,深情一吻。

    “存世伶仃之苦……不要也罢!我愿付出今世一切,哪怕来世影儿会忘记我!”

    蛙灵子擦掉眼角晶莹,面显决绝。

    青峰眸中也是泪花闪动,逐渐变得深邃,他缓缓抬手,一指点在蛙灵子眉心!下一瞬,就见一枚四菱淡紫色水晶至蛙灵子眉心萦绕而出,与他手中的湛蓝色灵石融在一起,化为一团晶莹……

    不为别离肠已断,泪痕也满旧衫青!

    蛙灵子一瞬间化为奄奄一息的老者,褶皱蔓延,身形也逐渐枯萎,最终化为一抹飞灰,随风而散。

    此间只留下一团璀璨的光,光团中,一只小蛙静静躺在仙鹤的背上,嘴角浮现出一抹绯红的唇印,缓缓合上了双眼……

    “影儿,我来陪你看那天边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