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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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三娘念郎斩夜急行 山火营立钟秀立威

    “轰隆隆……”

    万马奔腾将大地踩踏的如筛糠般颤栗,黑白交织的甲胄带给人无尽的压力,无数的骑兵蜂拥而过,却没有人在肆意交谈,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冰冷和肃杀,让人见之心颤,望而胆寒。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或许此情不对,但取景相同。

    这群骑兵最前方,一男一女两员大将,正急促的催动战马。

    来人正是康桥和夜三娘,以及他们所率领的昼极和斩夜二军。

    “报”

    一匹斥候飞奔而至。

    康桥大手一挥,一万三千人的骑兵,整齐划一的勒住战马,于寒风中肃立,除了马儿不时的鼻响,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说。”康桥看着斥候问道。

    那斥候拱手道:“禀将军,前方探马来报。继少帅亲率八百亲卫,马踏联营之后,草蛮就开始不计伤亡的冲击古城。古城兵卒伤亡急剧上升,赵广将军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副将李维、朱凯战死,张龙将军身受重伤生死不知,统领杜宇超将军脱力昏厥。少将军有言,要与古城共存亡。”

    康桥眉头紧皱,不知在盘算着什么,夜三娘则花容失色,险些从马上跌落下来。

    康桥看夜三娘脸色惨白,宽慰道:“少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必不会有事。”

    夜三娘喃喃自语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他必定不会有事。”

    康桥见夜三娘六神无主,吩咐斥候道:“再探再报。”

    “是。”斥候拱手,领命而去。

    康桥看着夜三娘道:“侄女,现在这种情况,你觉得当如何?”

    夜三娘面容凄苦,轻轻摇头道:“我……我不知道。”

    康桥也知其心神意乱,自顾自的说道:“我军全是骑兵,行进速度已经足够快,若在提速,兵卒怕是会吃不消,就算赶到古城,恐也难有一战之力。”

    闻言,夜三娘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微微有光,道:“不,别人或许不行,但斩夜军可以。父亲曾言,斩夜军若舍弃辎重,全力行军,可日行八百里,且依旧有一战之力。”

    康桥闻言大惊失色,惊呼道:“什么?怎么可能?”

    夜三娘面有坚毅,正色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叔父,你带领昼极军正常行军,我带斩夜军先行一步。”

    “可是……”康桥还想在劝,却见夜三娘已经有了动作。

    夜三娘勒住马头来回踱步,对着斩夜军众将士喊道:“斩夜军所属听令!抛弃所有辎重,只带随身兵器和三日干粮,全速赶往古城。”

    “是。”

    所有黑甲骑士开始脱去身上累赘,零零散散的扔了一地。

    夜三娘看向康桥,说道:“善后之事多劳叔父费心,侄女先行一步。”

    随后对斩夜军高喊道:“斩夜军所属,随我走。”

    斩夜军由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人有抱怨之音,随着夜三娘话音落下,大军如黑色长龙,向北疾驰而去。

    行不过半日,又有斥候疾驰而来。

    “报!”

    夜三娘挥手示意大军继续行进,自己勒住战马等待斥候。

    夜三娘见斥候一脸喜意,心中莫名的有了些不真实的想法,急忙问道:“可是蛮军退兵了?”

    斥候笑容满面精气神十足,大声回道:“禀将军,蛮军已经退兵。”

    夜三娘一脸惊诧,失声道:“真的?怎么会?”

    斥候解释道:“古城本岌岌可危,然,关键时刻,城主府射出一支穿云箭,召集古城大部分边民与蛮族作战,草蛮见事不可为,已经退回营寨。”

    夜三娘闻言大喜,忍不住叫好道:“好!太好了!”

    随后,又有些紧张的问道:“那少将军呐?可有受伤?”

    斥候回道:“少将军一切安好,请将军放心。”

    夜三娘悬着的心放下,心情大好,道:“好!你很不错,待此战结束,回到彭城,本将军有重赏。”

    斥候急忙道:“谢将军。”

    夜三娘轻轻颔首,柔声说道:“劳烦你将军情通知后面的康将军,并告诉他,本将忧心古城战局,怕再起波澜,先行带兵去了。”

    “是。”

    待斥候走后,夜三娘身边的副将徐卓上前说道:“将军!古城危机已解,是不是让大伙放缓速度,这样全速前进,很伤马匹。”

    夜三娘点了点头,道:“嗯。通知下去,古城危机已解,大军放缓行军速度,莫要折损了战马。”

    “是。”

    三日后,古城城主府内,刘云惬意的品了口香茶,虽然不知道那些掉书袋的老先生,为什么那么热衷此道,但架不住心情好,喝什么都那么畅心舒爽。

    自从古城军民一心,将蛮兵打退,草蛮人就再也没有攻过古城,城外的草蛮大军,安静的如同蜷缩在王八壳里的乌龟一般,没有了任何露头的欲望。

    刘云让古城府库大开,将其内的盔甲尽数发放,瞬间就组织起了近五万大军,虽然多是新兵,但都是边民,武风长存彪悍异常,守城绝对没有问题。

    还有那些上了岁数的老兵,那老胳膊老腿的,看上去不咋地,可杀起人来,依旧是那么矫健。

    刘云心里是乐开了花,自己最多也就在古城带着五千人。五万大军?从来没这么富裕过,甚至都有点不知如何安排。

    倒是赵广给他出了一招,古城此次攻防战打的甚至惨烈,幸存下来的边军,囫囵个也就剩下才五十四人,让这些人都做个千人将,一是表彰他们的功绩,二是做个领头羊。

    这些人能在此战中幸存下来,杀过人、见过血,勇武和胆气都是上上之选。这样的人带出的兵,就算不是精锐,但也不会太差,若是能从中发现一两个人才,那才真的是大赚特赚。

    如此,即能弥补古城基层将领的缺失,也能提高众人的热情和积极性。

    刘云连赞赵广,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就算是被砍的提不了刀,下不得床,动动嘴皮子依然让他受益匪浅。

    赵广可能因为古城无恙而心情大好,难得的笑骂了他两句。

    这三天里,刘云倒是发现了一个不错的人才。

    此人名叫钟秀,年岁不大才二十出头,是守城时剩下的五十四人之一。

    钟秀五官端正,虽不是孔武有力的莽汉,肌肉却也是十分结实,没有什么武学根底,用的也不过是军中的制式横刀,所谓刀法不过三招:横斩,竖劈,直刺。据其解释,这还是他应召入伍时,老兵教给他的,简单直接且十分有效。

    为了战场上能够保命,钟秀将这三招每天练习不下三千次,如此四年风雨不断,还真让他化腐朽为神奇,练就了一身保命的本事。

    而刘云注意到他的,则是其统兵的能力。

    钟秀带兵第一天,因为都是新兵,平日里懒散惯了,集合时有几人不太适应,故而姗姗来迟。

    钟秀先是简单介绍了下自己,然后将自己的军营命名山火营,寓意不动如山,侵掠如火。

    待介绍完毕,钟秀让迟到的几人出列,自己站在队伍前端,大声说道:“你们新兵入伍,不知道军中规矩,第一天迟到,按理说情有可原。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营重地更是军法如山。按军规,集合迟到者,当斩。”

    几人刚刚入伍都不知军规为何物,上来就杀头?开什么玩笑?他们是来杀蛮子的,可不是让自己人拿来立威的。

    几人一听当时就要炸庙,边军好战,边民尚武,北境之人武风昌盛,一个个都是火爆脾气,哪能任由他个毛头小子揉捏,哪怕这人是自己上官,那也是不行。

    钟秀看了几人一眼,随后接着说道:“尔等不服,某可以理解,就算是某,若第一天啥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因违反军规,就被上官无端杀了,自然也是十分不服气的,也要找上官理论一二,甚至是拿起刀兵宰了这人,这才是咱北境之男人的血性。至于如何善后?艹!杀都杀了,哪还有心思管他娘的以后。”

    不少兵卒闻言哈哈大笑,觉得这军官说话符合北境人的气质,倒是有了几分亲切感。

    钟秀环视了一圈,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禁声,待场面安静后,才接着说道:“在我山火营中最重军法,说军法大如天也不为过。敢无视军法者,本将绝不姑息。有功要赏,有过当然要罚,这是我山火营中的铁律,尔等皆是我山火营中士卒,当谨记。

    今,有兵卒数人闻鼓不到,本应斩立决。但念其众初到此地懵懂无知,故本将准备从轻发落,一人领二十军棍,以儆效尤然。

    同时,主将钟秀有训诫教导之责,兵卒无知,主将之过也,军营重地首重军法,将军有过与兵卒同受。

    本将虽贵为主将,然未能尽心竭力乃是渎职,执杖军士,杖刑三十,以警示全军,凡我营中将士当引以为戒。”

    说吧,钟秀当众退去甲胄,在众兵卒惊讶且震骇的目光下,唤来两名兵卒,让两人打了自己三十军棍。

    两名兵卒亦是新兵,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当即吓的手脚发软,不知该如何是好。

    钟秀怒喝道:“尔等已是军人,当遵守将军军令,不遵将令者,斩立决。”

    兵卒虽是新兵,但也知道斩立决三字是何意,当下将手中杀威棒高高举起,却只能轻轻落下。

    钟秀见状怒喝道:“你是没吃饭吗?如此羸弱怎能做北境兵卒,用力!”

    那新兵心头一慌,手中杀威棒下意识的用力砸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惊的整个新军大营为之一颤。

    看着那后背上的一抹殷红,不少人心中直突突,这可是真打啊!开不得半点玩笑。

    钟秀紧咬牙关,大声道道:“当如此!打上三十棍!”

    “啪啪啪……”

    一阵阵棍棒击打的声音,沉闷且富有节奏,如同敲击在众人的心房之上,让整个军营都极为安静。鲜血寖透的内衫,让不少人都不忍直视,强烈的视觉感,冲击着众人以往的认知。

    待三十军棍打完,钟秀的后背已经血肉模糊一片。

    钟秀深吸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点将台,看着下面的兵卒,大声喊道:“将迟到者退去甲胄,重打二十军棍。”

    此刻,不管是挨打的,还是那些看客,都没了反抗或挣扎的心思。

    军中最重英雄气,就冲钟秀挨了一顿杀威棒,眉头都不皱一下,那就是了不得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