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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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螳螂,黄雀

    这二十三人是真正的剑客,或不纯粹,却绝对是心中有剑,也爱剑、用剑、痴于剑术的——不爱、不用、不痴,便也不会赴北海之极,于璇玑之处去观一场剑客之间的争斗。

    璇玑之所应,所照之内,一年便只一昼夜,于天心垂下之处所见,则夏至之时,太阳便沿着地平线,自东而南、南而西、西而北、北而东,周而复始,运行不休。一直不落、不沉,直至于冬日,则长夜慢慢,也不见终时。只是位于璇玑之边界,方才能于午时稍见光明。

    故而,这一日便是璇玑之外的一年,长昼、长夜,其气温之低,更骇人听闻。

    可,毫无疑问,这却也是一处极美的地方,离得天最近,也最具奇异之处。

    小剑仙李寒、季子月二人斗剑,选择此处,一则远离中土,能少许多不相干的围观之人搅扰,二则是这璇玑之处,白雪皑皑、冰山耸立,正洁白无瑕,美轮美奂,正是合乎剑法高洁之所……

    故,能冒极度严寒,一路往北者,无一不是真正的剑客,若爱剑爱的不够深,用剑用的不够精,对剑术也不够痴,那怕是走到半道,便被严寒迫得回头了。

    他们在剑上用的心多了,那分在人事上的功夫,自然就少了,所以也就不怎么会说话,更也有些木讷,听不懂一些言外之意。

    这世上的事,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想要做好,也都是要用心的。

    其中几人听了姜玉帛的话,神色之间便显出了一些急,一人忙道:“我们不敢要挟娘娘……只是,我们九死一生,方才杀了鲛,得了鲛珠,所求也不过就是一个富贵。我们、我们总得看见。”

    也幸亏,此时和他们说话的,是一个假的计春桃,若是真的计春桃,这会儿只怕立刻作色,转身便走了。

    姜玉帛心念电转,暗道:“你们这话说的,也亏得是我,心善。若是你们遇见了真的计春桃,就凭着你们刚才的这句话,便已有了去死之道了。你们把珠子藏了,想要得了官身,再拿出来,这还不是威胁,又是什么呢?也不看自己斤两,还想要讨价还价……”

    便说道:“嗯,这倒也是。毕竟是要落袋为安的,我也理解。可是你们这样,娘娘会很为难。”

    说完,她就不再多嘴,自顾自的上了楼,回到房间。

    走到了床前,掀起谷玉金斗笠上的纱围,低声说道:“是不是无聊了?”

    谷玉金也低声道:“还好。”

    姜玉帛说道:“这里是苦寒之地,公主你再忍一忍,咱们办完了事就回去了。这些个剑客,和旁的江湖人却不一样,一根筋的很。刚才说鲛珠藏起来了,非得有官身,才说出鲛珠下落。可咱们拿不到鲛珠,娘娘那里,又怎么会放出官位?”

    谷玉金看向姜玉帛,眨眨眼,便用低低柔柔的声音说道:“我只是怕他们得了官身又后悔了,阿娘手里放出的职位,可不太好做。”

    姜玉帛说道:“可也适合他们了。莫非他们还想进侠道司不成?”

    又“闲话”了几句,姜玉帛送给谷玉金一个大拇哥儿,便再出了房间,下到大厅。

    谷玉金呼了一口气,心道:“我得个娘咧,这配合起来太难了。”心意却转移到了外面,竖着耳朵去听动静。

    姜玉帛、剑客们虽是压下了声音,可他有意为之,捉意入境后,再一动心用神,便听了个一清二楚。那声音听着似在近处,可感觉起来,又像是数十里外悠远的钟声。

    便听着姜玉帛道:“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

    几个剑客对视了一眼,一人便开口道:“我们要见公主!”

    姜玉帛摇头,说道:“公主怎么会来这里。”

    那人依旧盯着姜玉帛,说道:“我们要见公主。”

    另外一人说道:“见了公主,我们可以说出鲛珠下落,你自可以派人去取。”

    姜玉帛却依旧坚持说:“公主不在这里。”

    谷玉金心头给姜玉帛配音:“你们这群人,我说实话,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直是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伙计便送上了热气腾腾的羊汤、饼子。

    剑客们一下便被食物的气息吸引,食欲大动。

    他们一路南下,为了避开麻烦,却是连一些牧民处都不去。也幸亏是夏日时节,出了璇玑照处,便也见了绿色。靠着野味充饥,才一路坚持下来,这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松软的发面饼子,却是久违的人间烟火。

    他们便也不顾形象,一阵狼吞虎咽。姜玉帛打趣道:“你们就不怕我在汤里下毒?”

    这些剑客们却一点儿也不怕,嘿然道:“你不会下毒。”

    他们笃定这一个结论,就像是笃定他们手里的剑。

    这些食物里当然没毒,毕竟姜玉帛也不是什么妖魔——她只是要得到鲛珠而已。

    剑客们吃完了羊汤,而后就被安排进了通铺,然后就有伙计送上了热气腾腾的洗澡水。

    一个伙计忽然找到姜玉帛,告诉了姜玉帛一个坏消息:“老板娘,小六子不见了。”

    姜玉帛一惊,问道:“小六子不见了?”

    这小六子,便是三个伙计中的一个,名字叫“祁六”,和这两个伙计一样,都是跟着姜玉帛一起来这羊滩口“做大事”的。

    现在,小六子不见了。

    姜玉帛脸阴沉了一阵,忽然就爆出一句粗口:“草。”她却是一下想明白了。整个人的气质都是一衰,心里将某个人骂了一个遍,“布幼虎,你个布小猫、小猫……你这么玩儿我是吧?我就说呢,兮子那丫头怎么就听见了你的消息了。还以为你大意了呢,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算计老娘,我……你个生儿子没屁眼的,你……”

    而此时此刻,被她骂的那个人却正在万仞关中坐着,高大白皙,偏又壮硕的身形窝在椅子里,竟是让椅子显得有些袖珍。

    她悠然的吹着一壶茶,慢条斯理的问一个人:“哦,春申十三娘那里有什么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