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神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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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毙

    “三公子,不好了!二公子和那混世魔王来了,小人拦不住啊!”

    说是拦不住,其实压根拦都没拦。

    账房先生哀嚎一声就往客栈里跑,他最后还是是没给外头的人开门。

    余二公子的脑袋还卡在窟窿里,颇为无奈地目送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

    “到头来还是得自己开门。”余延将手伸进门里,费力地拨弄门闩。“也不知道老三不回家跑这儿来做些什么。”

    “估计是搂着哪家楼里的姑娘夜夜笙歌呢。”余清乐抱着手臂翻了个白眼,“不然谁像他似的有家不回,摆明了心里有鬼。”

    门闩被费力拉开,余延推开那扇破破烂烂的大门,捡起地上落下的灯笼,催动灵力将其点燃。

    “别那么说。这在父亲眼皮子底下,借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胡来,除非他打算下半辈子拄拐。”

    “再说了。”余延提着灯笼慢悠悠地在前头走,“咱俩不也是有家不回,难道也是心里有鬼?”

    话是拿着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但实际上确实是这么回事,余延真的心里有鬼。

    那些个腌臜事……余延苦笑着摇头,要是能选,他巴不得一辈子躲山上图个清净。

    与余延余清乐二人的悠哉悠哉不同,余三公子此时看起来显然是不太安逸。

    余耀白天在亲爹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晚间借酒消愁,喝了个昏天暗地,就在客栈里住下。他睡的死,因那账房的尖利喊声突然惊醒,险些跌到炕下。

    他酒还未醒,又被怒气冲昏头,压根没注意账房先生到底喊了些什么。那酒后劲还大,热的他光着膀子睡,此时也顾不得穿上衣服,余耀骂骂咧咧地推开门想要看看是哪个龟孙打扰他休息。

    客栈今夜不迎客,灯光昏暗,余耀又没有他二哥的夜视能力,他只能眯着眼睛借着余延手里灯笼的光看人。

    人走近,越来越近。当余耀看清来人五官时,吓的他酒醒了一半,一个转身把门狠狠关上。他脊背贴着门框,后背黏糊糊的都是冷汗。

    救命啊!余三公子在心里呐喊,爹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竟是将余延当成了余俊策!

    怪不得余耀眼瞎,余延的确是余俊策众多子女中与他容貌最为相似的一个——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更别说灯光昏暗余耀脑子昏沉看不真切,他不是第一个认错的,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爹!我错了!我今天白天不该冲撞您,晚上也不该喝这么多酒!”余耀大声喊道,“您看在我是您亲儿子的份上,记挂点余氏的颜面,能别在这动手不?回了家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门框被余耀的大力震的颤抖,余延一句“三弟”还没出口,差点就让门板撞到鼻子。

    听了余耀这一段信息量颇大的话,余清乐脸上明显是是八卦的表情,但余延脸上笑意不变,就当没听见,还颇有礼貌地敲门:“三弟,是我。”

    余耀正琢磨怎么应对老爹,听见余延的声音,他狐疑地透过门缝往外看去。余延像是知道他要干什么似,还把灯笼抬起来让他看个清楚。

    ……原来是他的便宜二哥。

    仔细一算,也到了他应该回家的日子。余耀擦了擦额头的汗,刚松一口气,又听见外头某个冤家的声音:“多日不见,三公子怎么眼神愈发不好,能把自己亲哥认作亲爹。”

    余清乐看似是在同余延嚼舌根,但他音量不小,分明是故意分给门那头的人听的。余耀听到这话,本来放下的心又悬起来。

    “三公子,要我说你俩各论各的,你喊他爹,他喊你弟——横竖长兄如父嘛!”

    一个余二已经够难缠的,老天爷怎么就不长眼让他同余清乐撞到一起。这俩人凑一块,那还不如让老爹来呢!

    “长兄如父这话是不假。”余耀咬牙切齿,“但大哥又不是死了,哪里轮得到他!”

    ……这是喝了多少,脑子不清醒到这个地步。得亏余俊策不在这儿,不然余耀定会因为祸从口出而掉层皮。

    因为他大哥确确实实是死了。

    余清乐对他说出来的蠢话早已见怪不怪了,这回还是有些无语。他点点头,漫不经心地应和余耀:“啊对对对,三公子说的对。”

    余三自知失言,憋红一张脸不知道说什么。

    浓重的酒气顺着门缝飘到外面,余延叹口气,语重心长道:“爹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说些狠话你也不要太在意,何必借酒消愁伤身体呢?”

    “少拿爹来压我!”余耀踹了一脚门框,“你自己都活成什么样了,还有闲心管教别人?”

    “不是你……”哪有对自己亲哥这个态度的,这不就是看着二公子好欺负嘛。余清乐刚想撸起袖子好好替余俊策管儿子,可被余延拿胳膊拦了一下。

    余二微微摇了摇头,并不生气。“说的也是。三弟多保重身体,酒既未醒,便回去好好歇着吧。”

    他和余清乐的衣袖上还滴着雨水,余耀在那头没穿衣裳,此时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能好好说话的时机。

    余二公子亲临客栈,老板不敢含糊,领个小厮搓着手在廊下等着。折腾一天,余延身心俱疲,和老板客套几句便领了钥匙去了房间。

    他和余清乐的两间房紧挨着,等沐浴热水的功夫。余清乐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余延觉得奇怪,问他怎么了。

    “无事。明儿个一早我便要转身去会宁府,你好好歇着,不用早起送我。”

    “这个时令……那边出了什么大事?”

    “坏事发生还要挑时令!”余清乐冷笑一声,“如今可是多事之秋,先前北方巫族因地盘的事和咱闹起来,我前后忙了三个月才调解明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还没回辽东呢,你猜又发生什么事?”

    “什么事?”

    余清乐朝韶言招手,后者很快会意。两颗脑袋凑在一起,余清乐趴在余延耳边将声音压的不能再低:

    “会宁府寮长突然暴毙。”

    余延瞬间便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两颗脑袋又分开,余清乐叹了口气:

    “此事被余氏死死压住,你不知道也正常,我此次去会宁府就是为了这事。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但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神色纠结,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将心中所想说出口。但余清乐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横竖他余延也不是别人。

    “你说这么重要一件事,你爹为什么不交给他这几个儿子,反倒要让我一个外人去做?就像是……”

    余延知道余清乐担心什么,他淡淡地笑了笑,只是说:“你毕竟姓余,又是宗主堂兄弟的儿子,怎么算的上是外人,不要多想。”

    他又补充一句,“你信我,我不会给他们机会的。”说罢拍了拍余清乐的肩膀好让他放宽心。

    “也只能如此了。这几天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去找清宁和清橙,千万别自己扛。”

    余延点点头。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余清乐显然看起来心不在焉,恰好小厮抬了热水过来,他二人便各自回房。

    洗漱完毕,余延换了一身干爽衣服。也不知是这客栈门窗做的不紧密,他突然感受到一阵凉风,吹的余延结结实实打了两个喷嚏。摇摇脑袋,余延怀着一肚子的心事裹着两层被子躺下。

    他不想韶氏,刻意地将脑子里的杂乱想法压下。但越是不去想,他便越觉得如今自己该卷铺盖离开辽东,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不回来。

    否则迟早要出事。

    但他也就是想想。余延活了三十二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还能出什么大事。胡思乱想,无稽之谈。

    余二翻了个身,觉得鼻子不透气,身上还隐隐有些发热的迹象,这是要得病的征兆。他也没理会,别说是风寒,就算他只有一口气,爬也要爬回余氏哩。

    这一夜睡的还算安稳,余延起身时天已经蒙蒙亮。他低估了自己的身体,昨夜虽然还难受着,但今早再看已然是完全恢复。让余延忍不住埋怨自己身体实在过于康健,这样下去万一长命百岁怎么办?

    隔壁房间落了锁,倒让余延大吃一惊,想来余清乐天没亮就出发奔赴会宁。走的这样急,可以想象那边的情况究竟是有多紧急。小厮送来了热水,余延刚刚结束洗漱,掌柜就满面笑容地过来找他。

    “二公子,昨夜对不住了。我们只是按规矩办事,但没想到是您啊。”

    送走了余清乐那尊大佛,对余延掌柜反而没那么紧张,毕竟余二公子的好脾气全辽东都知道。余延也的确不在意,还要赔余清乐昨晚打破的大门。

    但掌柜表示,余清乐走之前就已经留下银子。

    这着实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余延想他大概是大概是预料到自己会赔门钱,故而提前付了银子。

    事情都解决,见掌柜还不离去,余延以为是余耀又弄出什么幺蛾子,但这会余三还睡得鼾声震天呢。

    余延满心疑惑,掌柜的也不再卖关子:“二公子,小姐请您到街角茶楼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