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柳年虽说年纪小，但是跟着自己师父，也经历过不少事情。

    他自己又是个周全谨慎的性子，只一眼就看出了这对年轻男人眼中的慌乱。

    白柳年嘴角微挑，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笑。

    左手握住腰间刀鞘，拇指一弹，只听“锵锒”一声，雪白的刀刃从乌黑的刀鞘里飞出。

    寒光凌冽，白柳年右手接过刀柄，握长刀于身前。

    “大哥莫不是看我面嫩，便想这样轻易就把我糊弄过去吧？”

    男人看见白柳年这一身行头，原就心虚的不行，如今又被这长刀一吓，当即哆哆嗦嗦地就开始交待起妇善堂的事情。

    庞冲身死的事情，白柳年也是知情人，所以他深知此事的凶险程度。

    年轻男人才说了没几句话，白柳年脸上原本装出来的严厉，就逐渐变得阴沉如水。

    他双眼的视线穿过面前的年轻夫妻，死死盯住小巷深处的妇善堂。

    一手抓住男人的衣领往外走去。

    “走，跟我回武尉府。”

    男人吓得浑身腿都软了，被白柳年随手一拉，差点跪在地上。

    “大人，您就饶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

    女人直接跪在地上开始替丈夫求情。

    白柳年眉头紧皱，手中长刀直接架在男人脖子上，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不去现在就死！”

    夫妻二人闭上嘴巴，面色凄惶，全都抖得像鹌鹑一样，但很是配合地跟着白柳年往武尉府走去。

    敲开议事堂的大门，白柳年带着夫妻两人走了进来。

    “大人果真料事如神，城中这几日不仅有许多孕妇小产，并且她们都和一个叫做妇善堂的地方有关。

    这两人便是我从妇善堂带回来的证人。”

    白柳年退到到夫妻二人身侧，对二人说道：

    “你们务必把和妇善堂有关的事情，仔仔细细地说给三位天恩贵人。若是胆敢有所隐瞒，武尉府定斩不饶。”

    一听对面三位全是天恩贵人，夫妻俩立刻就跪了下来，磕磕巴巴地开始讲起在妇善堂求子的事情。

    马全和刘巧两人青梅竹马，从小感情就不一般，长大之后便水到渠成地结了亲。

    只是两人如今成婚都快有三年了，刘巧的肚子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马全他娘，三天两头就往儿子门口一坐，开始哭天喊地，指桑骂槐。

    原本和和美美的日子，因为这件事被搅得乌烟瘴气的。

    马全是既不愿意休妻，又纳不起小妾，还不敢违抗母亲，整日夹在中间受气。

    婆婆在门口叫骂的时候，刘巧就躲在被子里哭，边哭边打自己的肚子，怨肚子不争气。

    三个月前，天气尚未回暖，院子里的地面还冻得梆硬，坐上去撒泼打滚，难免要冰屁股。

    小两口难得过了几天清净日子。

    这天马全吃了早饭，出门干活去了。刘巧刚收拾好碗筷，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踏进了院子。

    “儿媳妇，快出来。娘找你有事。”

    刘巧无奈，只好硬着头皮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巧儿，外面冷，咱们进屋说吧。”

    马大娘说完，迎着刘巧走了两步，一把拉住儿媳妇的手，就往屋里走去。

    刘巧可谓是受宠若惊，自打成亲一年后，婆婆何曾像今天这样对自己和颜悦色过？

    直到进屋坐下，刘巧脑袋都还晕晕乎乎的。

    “娘，您先坐，我给您倒杯热水。”

    “娘不喝热水，娘今天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马大娘拉住刘巧的手，把刘巧按在自己面前的凳子上。

    “巧儿啊，你也别怨娘。别人结亲三年，大胖小子都生俩了。

    你这肚子连个动静都没有。娘也替你们着急啊！

    你不知道这街坊邻居背地里说得有多难听。”

    马大娘说到伤心处，眼里泛起泪花。

    她拉着袖子把泪水擦掉，抬头看着对面的儿媳妇，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个笑来。

    “巧儿，咱们再不用被人戳脊梁骨了。娘给你寻到生子妙方了。”

    自从儿子成亲之后，马大娘就一直盼着抱孙子。

    可这一年两年过去了，儿媳妇的肚子丝毫没见有什么动静。

    虽然街坊邻居见到她，看上去都是笑嘻嘻的，但马大娘知道，在背后他们指不定怎么说自家的闲话呢！

    今天是十五，马大娘照例起了个大早，往城南的送子娘娘庙里上香去了。

    马大娘昨日和人吵架，被那妇人指着鼻子骂断子绝孙，回到家里气得晚饭都没吃两口。

    站在送子娘娘庙前，她咬咬牙从怀里掏出块叠了好几层的蓝色绢布方巾。

    方巾里包着一百零三枚铜钱，马大娘用九十九枚铜钱在庙里请了一柱高香。

    马大娘把下了血本的高香护在怀里，一步一顿地往香炉旁走去，生怕哪个不长眼撞到自己。

    她点了高香跪在蒲团上，两手合十，紧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地祷告着。

    “求送子娘娘显灵，送我马家一个大胖小子吧。”

    九十九文才请到一柱的高香，马大娘自是一点都不舍得浪费，愣是跪在蒲团上一直祷告到高香燃尽才肯起身。

    马大娘这回是彻底跪麻了，歪坐在蒲团上揉了好久的腿，这才一瘸一拐地起身往庙外走去。

    “善客还请留步。”

    马大娘才走出送子娘娘庙，就被一位女冠开口叫住。

    女冠看上去约莫三十左右，体态丰腴，面若粉桃。

    满头长发被一根乌木簪子束在头顶，上面罩着一个精细的黑纱发冠。

    白领黄底的道袍宽宽大大，一根细细的黑色布带松垮地束在腰间。

    女冠和马大娘视线相接，她微微颔首，对马大娘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手中拂尘往旁边的山房一指，也不管马大娘是否领会自己的意思，转身就往山房走去。

    马大娘心里纳闷，这女冠叫住自己后又不说话，只用拂尘朝山房一点，自己又转身往山房走去。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自己和她一起去山房里？

    想到这里，马大娘激动地猛拍大腿，拖着酸麻的双腿飞快往山房走去。

    送子娘娘庙中的香客络绎不绝，一旁的山房里却很是清净。

    此时屋内只有马大娘和女冠两人。

    “我见你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来庙里上香。可是想要求子？”

    马大娘连连点头，连声音都有些哑：

    “是的，为我儿子求的。”

    “去城南的妇善堂吧，就说是我让你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