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醒我,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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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十七章 飞龙旧传2

    “就这样,我和师傅过了四五年。”

    “期间,他把他自己所有对枪术的理解,悉数传授予我。”

    “包括他的绝学。”

    “百鸟朝凤。”

    桌上的茶,已经凉了,不过众人还在聚神听着童渊的讲述。

    连一旁挨了好几棍打的云山,都显得格外认真。

    “那你师兄后面去哪儿了。”

    云山这人,历来不知道尴尬是什么意思,上一分钟被打,下一分钟依旧能舔着脸和你聊天,搭话。

    秦子沐等人倒是对他了解,不过这让童渊反倒有点尴尬了。

    毕竟他自我感觉,以他的身份,不会做出像云山这样的行径的。

    但是,可能就是因为他做不出来,现在反倒对这个云山,有了不少的改观。

    “师兄走后,便很少有消息传来。”

    “不过,应该是回了并州。”

    “我恍惚记得,师傅曾说过,师兄是去当兵戍边去了。”

    云霄把桌上的倒掉,给众人添了新茶。

    茶杯中,袅袅热气,缓缓升腾,屋外吹着微微作响的山风,屋中有火,倒也不冷。

    “童老,冒昧问一句。”

    “你师父,为何要赶你师兄出去啊。”

    童渊浅饮一口热茶,眼光深邃,仿佛陷入回忆之中,嘴角亦有几分苦涩意味。

    “其实我师兄,才是武学大才。”

    “师兄的武学天赋极高,而且又极为勤奋,这一点,我师父从始至终,都十分清楚。”

    “但是我们这一门,其实并不看重武学天赋。”

    “武学亦只是让我们在这晃晃俗世,有自己的安身之本。”

    “这一门,真正的,还是文学儒法,治世之道。”

    “师傅让师兄离开,是不想他的天赋,在这里埋没。”

    “师兄十分重义,若让他知道,他肯定会选择弃武习文,陪在师傅身边,而这样又会浪费他的武学天赋。”

    “所以便有了,师傅提前教授我武势,逼走师兄。”

    “却不想,师兄在最后关头,也领悟出了自己的武势。”

    “不过,这也让师傅更加下定决心,要让师兄走,让他的天赋,得到最大的发挥。”

    童渊在师傅死之前,其实遵从童渊自己的本意,是想去找师兄李彦,说明其中的原委的。

    但玉真子却在临走当天,嘱咐他,让童渊不要去找他的师兄。

    “与其让他,怀着对我的愧疚之心,度过余生。”

    “我宁可让他怀着满腔的仇恨,去磨砺,去面对。”

    “仇恨,随着时间的流逝,终会慢慢消散;但愧疚,却会让他,终身锢上,痛苦的枷锁。”

    躺在床上的玉真子,眼角泛起泪光,说话也不利索。

    一旁的童渊听到这话心中也是极为难受。

    “付儿,为师,突然想吃糖葫芦。”

    “你去街上,帮我,买两根过来。”

    待童渊买东西回来时,师徒两人,已经是天人永隔。

    众人一阵恍然。

    心情颇杂。

    这时,被灌酒灌迷糊了的小赵云,揉着眼睛走到桌案边。

    “童爷爷,大个儿。”

    “你们在说什么呢,嘀嘀咕咕的。”

    众人听到声音,转头看向走过来的小赵云。

    “来来来,到我这儿。”

    “嘶!”

    本来云山准备抱小赵云,但身上太疼了。

    “咳咳,去你童爷爷那里。”

    还没怎么清醒的赵云,也没在意。

    童渊拉住他,一把抱在怀里。

    秦子沐继续问道:

    “那童老为何会来这飞龙山,而且这一待,就是二十余年。”

    面对几人的问题,童渊也不生气,或许是太久没人说话了。

    “说到这个问题,便有些意味了。”

    …

    童渊在玉真子死后,并没有选择四处游历,而是在当地,给师父守了三年的孝。

    因为自己的武艺,童渊基本没有生活方面的问题。

    不过后来,中原爆发了大型的瘟疫,导致童渊不得不变卖师父的家产,四处流浪。

    在这中间,童渊有过一个小孩,取名童玉珏。

    不过也因为瘟疫的原因,妻子和女儿,双双染病。

    童渊在那一段时间,心灰意冷。

    自幼失去的双亲;

    生死未卜的大哥;

    待他如至亲的师父;

    都消逝在他眼前。

    现在,又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女儿,因为病痛,同样瘫倒在自己的怀里。

    内心的悲伤如同浪潮,一股接着一股,一日接着一日,如同附骨之蛆,久而不散。

    她们最后,还是走了,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也就在那一段时间,三十几岁的童渊,头发直接白了三分之一。

    直到一日,童渊外出打酒,在路上遇到一个银发鹤颜的老者。

    “施主。”

    童渊看了一眼自己对面的道士。

    身着米白色素袍,精神矍铄,眼瞳清亮。

    后面跟着一个背着长方形包袱的小道士。

    童渊醉眼迷离,含糊道:

    “老道,我就一个,天厌之人。”

    “无家无业,又身无长技,身上也无贵重之物,能施于你。”

    “嗝!”

    童渊打了个嗝,擦了擦嘴。

    “你,你,且往前去,不远处有一地主人家,那里,那里。”

    “嗝!”

    又是一个!

    “施主,贫道,并不为财物而来。”

    “那你要什么,要酒阿,嘿嘿嘿,走吧,待我去前面,取了酒水,匀你一二!”

    “我再向掌柜的,讨要二两白豆,你我,喝两盅。”

    童渊能这么说,主要是因为当初自己的女人和女儿死了之后。

    是路过的一个道人,免费给她们做了法事,炼度了两人。

    所以他对道士,有一定的好感基础。

    “施主,此行,贫道是来向施主,讨要一“物”。”

    “嗯?”

    听到道士不识趣,童渊也未和他争辩。

    准备绕过他。

    “施主莫不是忘了,白事之约?”

    一个呼吸,

    两个呼吸,

    三个呼吸。

    “你,是何人?”

    属于童渊的气息,一下子散发出来。

    流浪近十载,武艺虽然荒废许久,但武者之势,却并未完全消散。

    但仅存的这点武势,对老者并没有影响。

    “呵呵,施主,贫道只是流于俗世的闲散道人而已。”

    “今日,亦只是来应一段,施主的承负。”

    老者说完,便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了。

    时间流逝,街道上行人稀松,不过都未在意两人。

    “呼……”

    童渊回神,仰天长呼一口热气,减了三五分的醉意。

    脑海中闪过往日的些许场景。

    …

    还记得当日,瘟疫带走了童渊的妻女。

    按照县衙官府的规定,死于疫者,需要露天火烧,避免瘟疫传播。

    但按照传统,火烧尸体,这是需要找专人炼度,超度死者的。

    而且,官府还规定,不能聚堆焚烧,自己烧自家的,避免人员聚集、传播。

    刚好当天,在村口,让童渊遇到了一个老道士。

    “道长,求你帮帮我,我这妻女,跟着我,受了太多苦难了。”

    “父母至亲早早离我而去,授业之师也死在我眼前。”

    “现在,我妻儿,他们也这么,眼睁睁的,死在我面前!”

    “求求你,让他们好好走完这最后一程吧!”

    “求求你了!”

    说完跪地上就是猛磕。

    那种感觉,是少有人能体会。

    可能是道士被童渊的行为所打动,也可能是被他的经历所打动。

    “前面带路吧!”

    童渊听到这话,还愣了一下。

    “好好好,道长,这边,这边这边。”

    经历过了紧凑的生活,又娶了一个贤惠的妻子,后面又有了一个乖巧的孩子。

    曾几何时,他觉得人生的幸福快乐,不过如此。

    但现在,他只想好好的,好好的,送他们一程…

    现在的童渊,已经很难在他身上,看见武者锐意了。

    或许仍未磨灭,但却必被深藏。

    三根清香,两把白纸钱,一把小桃木剑。

    道士又拿出了不少其他的物件。

    过了一个多时辰后,整个法事都处理完毕。

    漫天火屑纷飞,童渊的妻儿,也在大火中,归于天地。

    童渊望着天空,怔怔出神。

    “施主。”

    童渊这才是回过神,对着道士深鞠一躬!

    “此番之事,还多谢道长!”

    道士身形并未移动,受下了这一拜。

    童渊则缓缓起身。

    “施主,今日之事,刚才你已然谢过了。”

    不等童渊回答,道士继续说道:

    “施主,且听我一言。”

    “世俗之中,人有三灾三难,而今日,你已全然尽受。”

    “相信不久之后,你的承负,便会到来。”

    “我看不清,是谁有幸带你入门,但你只需应下即可。”

    “朝野动乱,灾疫横生,道家势微,还请施主酌情考虑。”

    “若能为苍生安定,献一份力,也是莫大的功德。”

    道士语速并不快,每一句话都仿佛印在他的脑中。

    细细揣摩,别有意味。

    “谨记,道长教诲!”

    ……

    回到这边。

    童渊看了看对面的米袍老者。

    “道长,还请明示。”

    鹤颜老者看着童渊,点了点头。

    “其实你师傅玉真子,与我亦颇有渊源。”

    “只是我等身份不可随意妄言。”

    “想必你师傅也很少提及我等。”

    “师傅?!”

    十几年后,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眼泪随着童渊的眼眶流下来。

    “你师傅既然把衣钵传给了你,那你就好好传下去吧。”

    “冀州常山国中的飞龙山下,镇有一乱世恶蛟。”

    “近年来,朝廷山河多有动荡,民间百姓也多受疾苦,和此间,多有关联。”

    “你便去此处,了却了这段承负吧。”

    “多谢,道长!”

    “你师傅玉真子本身的武学天赋,是极高的。”

    “但后面不知为何,又改学儒法道几家的文书,导致首末倒置。”

    “但就算是如此,他在武学上,依然有很高的造诣。”

    童渊听着这个白发老头念叨着玉真子的过往,惊叹之余,更为悲伤。

    “你我相遇,也算缘分。”

    “既然你继承了玉真子的衣钵,那我便,送你三根铁木,即可用作防身之用,也可用以传授武学。”

    说完,一旁的小道士,把背后的长长的包裹拆开,递给了老者。

    “此棍,乃是我游历天下州郡,偶然所得,亦不知产于何处。”

    “两相接触,有阵阵金铁之声,我便取了一个,“铁木”之名。”

    “今日,便赠予你了。”

    童渊接过包袱,里面露出一小截深色,给人一种厚重之感。

    “多谢道长!”

    老者看童渊接过后,缓缓点头。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