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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十二章 子沐思乡

    中山郡

    毋极县北

    “秦公子!”

    “过了前面那座山,便是到毋极县城了!”

    甄家随行的护卫,指着远方,对秦子沐等人说道。

    经上次一役,甄家的商队队伍整体,直接缩水了一半。

    本来是作为“客场”的黑龙卫,现在反倒成了“主场”。

    整支队伍,基本都是在云霄等人的安排下做事。

    孙守业的伤,经过那个老头的医治,命已无碍,但短时间是很难全部恢复了。

    而且他右手的损伤程度,更是惊人。

    皮、骨皆伤,附带整条手筋,也有不少的淤肿。

    据后面张宝所言,就算外面的伤势能好,里面也会有一定的暗伤。

    一路上,商队护卫轮流照顾他,这也在时间上,让大家对时间,延迟了不少。

    值得一提的是,施皓这五兄弟,有两人,跟上了云山,不过因为某些原因,被他安排去了甄家。

    还有三个则是继续跟着张宝一行,跟着他们所谓的“大当家”,从博陵郡绕道,去了巨鹿郡。

    秦子沐看向远处的高山,脑海中闪过上一次遇到张宝一行人的场景。

    ……

    当日,云霄和张宝一前一后,及时救场。

    但当时孙守业的伤势,已经极为严重,而且山高路远,附近也没有城池乡镇或者医馆。

    如何医治,自然成了难题。

    张宝看到他的情况,主动提出让人带孙守业上山,找他们的老大。

    且不说秦子沐是如何相信他们的。

    后面,由云霄,丘林支以及十余名黑龙卫,带着已经昏迷了的孙守业。

    跟着张宝几人,去往伯牙山的深处。

    同时,也让丘林支等人知道了,

    什么叫,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而秦子沐由于自身的问题,被安置在原地休整,并没有随行。

    伯牙山山脉很长很宽。

    他们运送辎重经过的这一片,在过了一片茂林后,并不是常规的幽静深林,而是一个山水环抱的地方。

    站在山坡上,透过林间看去,茅屋林立,错落在四周,颇有世外桃源之景。

    “老头!老头!”

    张梁还没到下面,便率先朝着山谷里面喊道。

    不时便有不少人从房屋中出来。

    不过多数是一些老妇和一些七八岁的孩童。

    张宝在后面,缓缓对丘林支和云霄说出他们的来历。

    兄弟二人乃是巨鹿郡任县人士,父母原本是地方上,在世家之下过活的穷苦百姓。

    但二十年前的瘟疫,让他们和父母天各一方。

    张宝两兄弟在四五岁的时候,便成了孤儿。

    两人的父母行事和口碑,在村中还不错。

    两兄弟虽然没了父母,但各家也都愿意帮衬一二。

    二人便靠着村中老幼,三天两头的接济,安稳了下来。

    作为感激,若村中有哪家需要帮忙,二人也会在第一时间过来。

    不过,谁又奢望让两个半大小子做多少事呢?

    中间风调雨顺过了五六年,两兄弟也慢慢长大。

    十三四岁的年纪,两兄弟已经把这个家撑得有模有样。

    帮工,干活,下地,播种。

    也算是小有成绩。

    但后来的一件事,改变了他们的生活。

    二人平时的主要内容,自然是忙着自家的土地,但也会在平常时,在地主家做工。

    有一日,地主在盘查钱财时,发现少了四五贯,便怀疑是手下的这群帮工偷的。

    当天做完工,便召集众多帮工留了下来,对一下线索。

    这件事,帮工们肯定是不知道的。

    一顿威逼利诱,棍棒恐吓,效果自然也不明显。

    这时,管家说话了。

    “老爷,下午的时候,我有看见张家老二在后院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干什么。”

    地主眼眉一凛,看向张梁。

    张梁看到地主的眼神,脸色一变。

    毕竟年纪小,什么东西都容易写到脸上。

    “不,不是。”

    “我去后院,是,是因为……”

    “我,我没偷老爷的钱!”

    管家见缝插针,紧跟着追问道:

    “你不是去偷钱,那你是去干什么!”

    “鬼鬼祟祟不是偷东西,难道是去偷人吗?”

    管家这话,就很严重了。

    偷人财物,依汉律要大杖十五,牢禁三月!

    若主动归还钱财,便可免牢禁之罚,杖刑亦可酌情减轻。

    但偷人,可就是死罪了!

    (其实也不是死罪,只是作为主家有权决定你的生死)

    眼看话口被堵死,张梁心神更加着急。

    其余十几个帮工也在这时悄悄和两人拉开距离。

    张梁神情紧张的转头,看向自己一侧的张宝。

    “大哥,大哥,我没,我没偷钱!”

    “我也没偷人!”

    “我只是…”

    本来慌张的张梁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神闪过一丝清明与坚定。

    没有继续说下去,低下头,默然不语。

    但是在众人的眼里,却有点默认的味道。

    管家悄悄招呼一旁的仆人,准备把张梁两人抓去见官。

    张宝一直没说话,但所有的事他都知晓一二。

    一种无力感,突然席卷他的全身。

    “慢着。”

    张宝出声,看向地主,并叫住了一众仆人。

    其实他心中也是极为忐忑。

    这里要说一下,张宝两兄弟身子骨,要比一般人高大。

    特别是张梁,能吃又能干。

    力气也高于同岁的人。

    但地主家能被选为武仆的自然也不是寻常之人。

    张宝自然也没想过反抗,这个阶段的他们,虽然知晓一些处事之道。

    但反抗这个词语,他们还没有能力去触及。

    “家主大人,此事错在我弟,少不更事,犯下大错。”

    “钱财之事,大人尽管放心,砸锅卖铁,我也会给你凑上来!”

    “还请大人,宽限两日,我好筹措钱财!”

    说完之后,跪拜在地。

    张梁依旧站在一旁,看到跪在地上的张宝,眼中神色来回变换。

    地主看到下方的张宝,眼中闪过一丝莫名。

    但目的已经达到,他也没有继续深究。

    “看在你们在我家做了那么久的份上,便不报官了。”

    “宽限你们三日,给我把钱财补上,此事便过去了。”

    “若不然,先在我这吃上二十大板,再交给官府!”

    “多谢大人!”

    张宝俯地道谢,却看不见脸色。

    “哼!”

    地主留下一声冷哼,自己进了府邸内院。

    等其余人也陆续走完,跪在地上的张宝才慢慢起身。

    “大哥,对不起,我…”

    张宝略带木然的眼神,明显代表他在想什么事。

    被张梁的声音叫醒,也并未生气。

    “无事,先回家吧。”

    张宝虽然尽量不露出情绪,但作为亲弟弟的张梁,又怎会不觉。

    但是……

    当天晚上,二人的住所内,传来一声怒喝:

    “不可能!”

    声音显然张梁的,但却不知为何如此这般。

    第二日,第三日,张梁都没有出门。

    第三天的晚上,由张宝出面,把自己父母留下的土地书契,抵给了地主。

    此间算是了了。

    半个月后,张梁收到一份贺帖,署名是管家的小舅子。

    张梁不识字,便找来一个先生,言明信中含义。

    当晚张宝回家,看到酩酊大醉的张梁。

    手中同样拿着一封书信。

    次日,张宝二人便就此消失在城中。

    若干年后,城中官府,发一佈告。

    “缉拿恶首!张宝,张梁!”

    与这个消息一同传开的,还有

    “本地官吏与地主,夜晚在家,双双被杀!”

    “犯案者留下活口,并高调留言。”

    “杀人者!”

    “张梁,张宝!”

    ……

    言语间,他们已经进入林中的村寨,也见到了他们的老大。

    一个看着已经花甲之年的老头…

    ……(划水分割线)……

    “天色不早,尽早些赶到山脚下,歇息一宿。”

    “明日早些赶路,早点进城。”

    “诺!”

    不远处的丘林支,走了上来。

    两人没有说话,只是随着商队的马车,缓缓行进。

    约莫走了两个时辰不到,商队已经到了山脚下。

    “车马劳顿,今日便在此地休整,明日即可到毋极!”

    临近毋极县城,商队护卫的状态,整体都十分积极。

    这也就是所谓的,快到家的感觉。

    转眼,天便暗了下来。

    秦子沐来到丘林支的营帐,手里拿着两个酒盅。

    “丘先生!”

    丘林支闻声,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迎道:

    “公子,有何事?”

    “了无甚事,来找先生,小酌几杯,”

    上次遇匪之后,秦子沐莫名就喜欢上了喝酒。

    闲来无事,就喜欢浅饮两杯。

    丘林支猜中一二,自然能理解。

    或许说十四五岁这个年纪,在其他诸侯世家之中,已经可以“明世”了。

    甚至在皇家历史中,黄口小儿便登上帝位,也不在少数。

    但真正的“明世”,不是单单的,书本字义的理解,还有的,应该是践行。

    二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缺一不可。

    秦子沐被蒙盛等人保护的很好。

    从小给他书本知识上的累积,夯实思想基础;

    让他知晓权之双刃,欲之利弊,但却不让他过早掌控;

    也让他懂得,熟读兵书,不是为了让他亲自上阵,统帅三军,而是让他知道为将为君的思想冲突点;

    几代人的文化传承,几百年的历史。

    他们早已知晓其中的真相。

    让其拥有足够的思想,未来,才能有治管天下的能力。

    “先生,自随云霄大哥,进山中一趟归来,过后便多有见你,时常心神难合。”

    “是遇到何事了吗?”

    丘林支坦然应答,轻声说道:

    “只是在山中,遇到一个,有趣的人。”

    “哦?”

    “有趣?”

    秦子沐正欲继续问,丘林支却说道:

    “我也有一事不明。”

    “公子却是何时喜上喝酒了?”

    秦子沐听言,一怔。

    他的内心,喜欢酒吗?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细细回想,浊酒过喉的那份灼烧滋味,他可以明确的说,他不喜欢。

    但为什么,自己总是在闲暇时刻,会回忆,会渴望那份感觉呢?

    是在惧怕什么,掩盖什么吗?

    …

    直到现在,秦子沐还在自己骗自己。

    其实能想到这里,他还不知道自己心中所想、所惧吗?

    但是,一定要说出来吗?

    或者说,一定要让别人知道吗?

    秦子沐眼神中转复的清明,骗不了丘林支。

    但他也不想追问。

    主动开口转移话题。

    “公子,进了毋极,有何打算!”

    秦子沐闻言,沉寂片刻,随后举起酒盅,一饮而尽。

    “先生,今日与随从护卫共同奔走。”

    “众人言语间皆是思亲念幼之言,归乡之情,溢于言表。”

    “今日来找你,也有此间考虑。”

    “公子,是想回玄菟?”

    “不错!”

    丘林支听后,没有答话。

    秦子沐继续说道:

    “出来两年有余,也甚是想念他们了……”

    丘林支听完,不知道怎么回了。

    拿起桌上的酒盅,同样一饮而尽。

    然后听着已经有点醉意朦胧的秦子沐。

    继续絮絮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