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泗京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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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章 八年

    在这八年的时间里,发生很多事。

    最受人瞩目的自然是越来越近的柘圣讲道。

    自挚启被杀,赵臾以密令通知各州府驻军收缩开始,南朝就进入了二十年来最平静的一段时日。

    少了那些无端的争斗,天下宗门终于有机会享受盛世之福。而雾隐山开坛,无疑是这几百年以来福恩最隆之事。

    从应天三十五年开始,随着各地赶来的修士越来越多,山脚下住处日渐紧张,他们便着手改造起原本就存在的朝圣小镇。而此时距离雾隐山放出的时间,还有整整五年。

    五年的时间对于大多数修行界而言都十分短暂,而且来到山脚下除了等待之外,还可以结识许多之前因为地域无法相遇的同道,无论如何也算不上虚度。

    除了与朝廷的争斗日渐平息,这些年频频出现的阴暗势力也不见了踪影。饱受其困扰的伏淩川与偌寒涧罕见的派出大批弟子下山,开启大宗门齐聚雾隐山的序幕。

    与修行界热闹的场景相比,临安及整个南朝俗世则显得安静许多。没了蔓延各州府的仙凡之争后,百姓重归平静的生活,对于没有外忧的南朝来说,这便是太平盛世。

    这样的环境在多数人看来都是最好的结果,可对于那些胸怀雄心壮志的人来说,却不见得是好事。

    赵臾就是其中最明显的一个。

    自借枢密使之手传出密令,让自己多年所图戛然而止之后,赵臾就显得惫懒了许多。

    尤其是这几年开始逢一三七不朝,二五十休沐,一个月能见到他的日子寥寥可数,简直可以用懒政来形容。

    许多朝臣觉得赵臾是在等待时机,也有人觉得雾隐山盛事在即,皇帝是不想令柘圣难堪。可不管怎么说,他的确是不怎么出面管事了。

    君懈怠而臣事勤。失去了皇帝的威严震慑之后,每日里由皇子主持的朝会简直成了权臣们的斗场。

    文武之争,派系之争,甚至还有每隔几天都会提起的,关于御灵司的处置之争,乌烟瘴气成了如今朝堂最好的写照。

    这使得想要独善其身的陆恒处境十分尴尬,毕竟相对于其他人而言,自己修行者的身份算是自成一路。

    无趣的权斗加上临安城周边日渐多起来的修行者,让他有些疲于公事。除了闲暇之时到观省楼与余斯喝上几杯,每日站在门口的这一刻钟,就是他最大的消遣。

    榆婧已经在这里坐了八年。

    这八年的时间里,陆恒亲眼见证那位年轻的知枢密院事卷入了权斗的旋涡中,也看到了御灵司的大门日渐斑驳,可那位夏司使却始终没有现身。

    玄杳嵊下山劝诫榆婧回山之人,也从之前的隔三叉五,到如今的几年不见人来。

    谁能想到玄杳嵊最年轻的院主,被认定为下一任宗主的天命榜榆婧,会为了一个死人苦守八年。

    陆恒命人在她周围搭了个简易的棚子,对于似榆婧这等修行者来说或许多余。但对于一个深情的女子而言,他觉得应该做这些。

    榆婧的枯坐成了临安城中一道独特的风景,每日都会引来无数人围观。甚至他们的故事还被变成了话本,成就了世间一段痴情的佳话。

    这一日陆恒和往常一样靠在殿前司门前,看着不远处的院子和棚子发呆,恍惚之间似乎看到榆婧动了一下。

    这让他立马来了精神,上前两步死死盯着街对面。片刻之后,八年未动的榆婧证实他方才的那一瞥。

    只见她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还稍稍整理了衣衫,然后冲着远处一礼。

    “师父!”

    远处街口一道飒爽的女子身影快速接近,看了一眼满脸沧桑的榆婧之后,脸上愠色一闪而过。

    “这小子到底有什么好,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直言不讳与大嗓门,是韩染这么多年来都改不掉了习惯。对面的陆恒知道来了惹不起的人物,匆匆转身返回司衙,却被眼尖的韩染叫住了。

    “这位将军慢些!”

    陆恒无奈止住脚步,僵硬的回头挤出一个笑脸。

    “我这徒儿需要梳洗一番,想向将军借个地方。”

    “好!好好!”

    韩染的客气让陆恒松了口气,喝退左右围观的下属,将二人引到了衙中一处清静之地。

    片刻之后榆婧一身青色裙衫出现在殿前司大院中,令所有人都看直了眼睛。

    “大、大人。”离陆恒最近的属将说话都结巴起来。“这位姑娘是谁啊?”

    “是谁?”陆恒抬手一个爆栗。“她在街对面坐了八年,你现在问我她是谁?”

    “她、她是那个守在御灵司的女子?”

    “咝!”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端庄静雅的女子,和枯坐檐下八年的沧桑之人联系到一起。

    陆恒目送两人离去,从此少了些许负担,心中却还有些莫名的伤感。

    八年的等待,终是没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如今似愿非愿的离开,是否会觉得不甘心呢?

    “你还有什么不甘心的?”

    临安城东的街道上,韩染与榆婧并肩而行,平静的说起分别这些年的往事。

    “终是没再见上他一面。”这或许会成为榆婧永远的遗憾。

    “八年过去,他说不定都成了一具骸骨!”

    “师父!”

    韩染这句话出口便知道不妙,转头看向榆婧,果然在她脸上看到了熟悉的倔强。以往这个神情出现,就是要和自己闹别扭了。

    “行,这句话是为师错了。你要是真想见他,直接闯进去就是了,何苦傻呵呵的在那等了八年!”

    “他将身后事交给了其他人。在这个人没出现之前,我不能进去,也不能让别人进去!”榆婧一脸坚毅。

    “你真是个傻丫头!”

    见榆婧痴情如此,韩染也只得长叹一声作罢。但他不得不承认,活着的挚启,的确有一种让他人痴迷的魅力。

    “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十年了,我们该去雾隐山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