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泗京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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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三章 北行

    为了让挚启接受自己的好意,凌焕在许多方面都下了工夫。

    一路顺遂不见一个拦路之人,足见丹塔在当下修行界的地位,可连车夫的人选都如此用心,着实让挚启有些意外。

    “程元,凌焕怎么派了你来?”

    这位中年模样的车夫,正是二十年前丹会之时,与挚启、缪风、董泝四人一起闯过最后一关的中阶药炼师。

    当然,如今得称之为程大师了。

    “丹圣与塔主亲自交代之事,乃是我的荣幸。”

    “你如今好歹是位丹道大师,怎可做这等匹夫之事。”

    “能为昔日丹会魁首,闻名南朝的血煞杀神驾车,同样是一件荣幸之事。只希望你莫要冲动,留我一条性命回丹塔复命。哈哈!”

    比起当年那个不起眼的木讷男子,程元成熟了许多。

    一句玩笑将两人拉回二十年的久远记忆中,也让原本紧张的气氛烟消云散。

    从程元身上淡淡的药香以及沉稳的火灵力看来,二十年的丹塔修行,令他成长的十分迅捷。而能被凌焕、凌渡二人委以重任,想必在塔中的地位也不会低。

    “都是些恶名而已。若要论起炼丹的本事,我如今给程兄提鞋怕都不配。”

    “挚兄谦虚了。以你的天赋,若是醉心于丹炼一途,恐怕早已是一代宗师了。”

    两人吹捧之间又拉近了不少距离,各自讲述了这二十年的经历之后,已经开始称兄道弟起来。眼见时机成熟,挚启也问出了心中所想。

    “程兄可认得楼晟?”

    “楼晟?”程元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随后干咳着低下头躲避挚启的目光。“我平日多在塔中修行炼丹,鲜少接触外人。乌衣巷楼家公子的名字的确听过,但不曾蒙面。”

    “原来如此。”

    挚启恍然点头,让程元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呼出去,挚启又抛出一个更骇人的问题。

    “程兄可知道有什么丹药,能增大的人体型,强化肉身的力量与防御,还能让人丧失神智?”

    “这、这、这……”

    程元手中马绳突然一紧,险些将马车带入道旁的坑洼中。

    好在身旁坐着的挚启及时出手稳住车马,还贴心的递出一块帕子,让他擦一擦额头的汗水。

    “程兄莫慌,我就随口问问,不知道也无妨。”

    “是、是,不曾听闻过这种丹药。”

    从程元的表现,挚启已经看出了很多。程元的话真假难辨,但至少有一句确定是真的:他这些年的确一直在丹塔中没有外出。

    只是简单两个问题便如此失态,却为何被凌焕派来为自己赶车?是没想到他会问如此犀利的问题,还是早已经有恃无恐?

    一阵寒风将他从思索中拽出,眼见身边的程元再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哂笑两声回到车厢中。

    窗外的雪景一片片从眼前倒退,挚启难得空下来整理这些年的思绪。

    从六岁出家门,近三十年的时间走遍了整个南朝。

    从贩夫走卒到世间圣者,从五百年的悬案到异域来客,从丹塔丹会到临安仙凡斗,这三十年间发生的所有大事,几乎都能看到挚启的身影。

    可唯一能让他感到无忧无虑的,却是那六年的幼童时光。

    自踏入修行之途开始,他似乎一直都被无形的力量推搡着前行。儿时与石胖子所羡慕的快意恩仇、逍遥自在,只有在真正身处江湖时,才知道是一种奢望。

    挚启犹记得六岁那年,在后院的桃树下,与父亲感叹过天命既定的无趣。可如今的他,却深陷各种迷局中无法自拔。

    至于凌焕所图,只是他身边众多迷局中的一种。所以在马车驶出建康府的时候,他就将属于这里的忧虑留在了原地。

    年关的前几天,程元驾着马车进入了鄂州城。

    他们没有在城中多做停留,简单的补给之后,便在一众宗门目送下继续北行。

    面对丹塔背书的挚启,他们不敢有过激的行为。但这并不能阻止他们的好奇心,尤其是对挚启目的地的猜测。

    三日后,年关至,雪没四野,官道上唯一的一匹马车抵达陨圣柱。车停在石柱前,程元跳下马车,等待着挚启三人下车。

    “到了?”

    这是挚启第一次见到陨圣柱。这块被千年风蚀的石柱,若不是那个流传甚广的传说,很难将其和一位圣者联系到一起。

    “这就是陨圣柱。丹圣嘱咐我将你们送到这里便折返,至于接下来该如何走,全凭你自己了。”

    小灰和忧儿站在挚启身后,和他一起打量着这道石柱。不过片刻之后,就将目光转向了头顶的大片阴影。

    “这一路辛苦程兄了。”

    “二十年没见过这种美景了,而且与朋友同行,和‘苦’不搭边。”

    “程兄是个纯粹的人,若非必要,还是少离开丹塔为好。”

    “定当谨记。”

    马车踏雪南去,挚启目光随行,直到其没入飞羽之中。

    “挚启哥哥,我们是要去那里吗?”

    忧儿指着不远处的界山,突然向挚启问道。

    “是。”

    “那里是什么地方,为何我会一种奇怪的感觉。”忧儿看起来有些迷茫。

    “奇怪的感觉?”挚启扶住忧儿的双肩。

    “是啊。忍不住的想要亲近,可心底又有种莫名的抗拒。”

    “你才出生两个月啊!”小灰适时的补上一句。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挚启盯着忧儿,然后又转头看向界山,这世间的扑朔迷离,是不是都能在这里找到答案?

    “多想无益,上去了自然明了。”

    从陨圣柱向北,是终日的灰暗。就算是夏日里阳光最强的午时,这里也没有任何光线能够照到这里,更何况是在冬日的大雪天里。

    三人拿出夜明之物,在轮廓外的丝丝余光的配合下,照亮着脚下缓缓前行。

    看似近在咫尺的目的地,真走起来却是一段很长的路程。三人在雪中艰难的走了一天,山还是那么近,又那么远。

    “挚启哥哥,我们为何不飞上去?”第二天启程之时,小灰有些不耐烦了。

    “前路未知,谨慎些好。”

    “哦……”

    走完第二天,他们已然没有抵达界山脚下。在一块大石下休憩的工夫,小灰再次忍不住开口。

    “挚启……”

    “嘘!”

    挚启直接打断她,并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他将耳朵伸出去,在风雪中捕捉着什么。

    良久之后,他对着小灰二人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三人默契的凑到了一起。

    “沙沙!”

    雪地中响起脚步的沙沙声,两道衣袂飞舞的身影渐渐清晰。当两道略带红晕的脸庞出现在眼前时,挚启和小灰顿时瞠目结舌愣在了原地。

    “樱姐姐!”

    小灰尖叫一声扑了出去,下一瞬已经在宁樱怀中。

    宁樱的到来让挚启同样高兴,可当他看清一旁的简潼时,心情顿时沉了下去。

    “简脉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