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泗京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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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章 旧地饮故酒

    挚启伏在小灰的后背上,心中有两件事怅然。

    一是昔日站在自己肩头睡觉的小家伙,如今竟然能拖着自己御空飞翔。二是许聪的大仇,不知何时才能得报。

    与玄鸿短短的一次交手,他就知道对方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或许不及祝夜、夜达等人,但也绝非自己短时间能够追上。

    若只是浮生院与玄家的恩怨,没有亲身经历当年之事的他或许并没有太大的感触。但许聪的引导、授业、传承之恩,都注定他无法放下这段仇恨。至于玄家与人魔勾结祸害蜀地的种种罪行,更让他与玄家的仇怨彻底解不开。

    他一定会回来清算这一段恩怨,不过当下最重要的,是活着离开蜀地。

    玄鸿方才的出手并不重,也许是自认为掌控了一切,想留下活口从挚启身上榨取最大的价值。以至于如今逃脱的挚启,竟然在半空中呼啸的寒风吹拂下,有兴致欣赏起俯瞰的蜀地风景起来。

    “前面就是渝州了。”看着不远处痕迹明显的分界线,挚启感叹道。

    “咦!你没事?”小灰扭过头,还能看出几分幼小时的模样。

    “玄鸿没下重手。倒是你的速度越来越快了,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居然飞出了几百里。”

    “那是!这些年在花谷我可是修行得十分刻苦!”

    挚启闻言莞尔。他想起不久前小灰要跟随自己离开,祝雨以齐修为不精、好惹是非的理由强烈反对,与如今她的这般说辞可是大不相同。

    后来若不是颜真出面劝说,以巨木长于风雨之中的道理说服祝雨,如今小灰恐怕还在花谷中四处发泄情绪。

    “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

    “我们现在去哪儿?”

    “他们一时间追不上来,定然会在蜀地边界等我们。渝州是玄家老巢,无法从上空飞跃的我们恐怕无法赶在他们前面走出去。横竖都要再过上一场,不如先养好精神,就在前面落下去吧。”

    两人落地休整片刻,又用丹药变幻了容貌才踏上了大路。天黑前来到了一座最近城池跟前,抬头一看竟然是叙州城。想起这里特产杂粮酒的甘甜味道,挚启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和十年前相比,城中越发荒凉。潼川春天里的寒意不下于其他州府的严冬,即便是作为州首府的叙州城内也看不到几个行人。

    好在当年那座客栈还开着,两人推开大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客栈里的酒客也比当年少了许多,大概是时日不对。挚启二人一副中年人的模样,虽然修行者的气质若隐若现,但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伙计还是过去的那个,不等两人开口便送上了一壶杂粮酒。一口甘甜入喉,久不尝其中味道的挚启长叹一声,小灰砸吧着小嘴意犹未尽。

    “这就是酒?难怪你们都爱喝。”

    初尝酒味的小灰像个头一次接触新事物的孩子一半,好在这个新事物还算柔和,没给她留下什么阴影。

    “一个时辰间城中突然四处搜捕,可是出了贼人?”

    酒论天下事似乎是所有南朝百姓的传统,挚启二人刚坐下没多久,隔壁酒客的闲聊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莫不是人魔又来了?”对人魔的恐惧,几乎刻进了潼川百姓的骨子里。

    “那些可是玄家的人马,哪会为了人魔大动干戈。”酒客往往是城中消息最灵通的一类人。

    “玄家?他们如今不都在曲障山吗?将神灵之地都给占了去,哪还有我们的好日子过。”

    “玄家的事岂是我们能够揣度的?半年前他们大举向西,天黑之前城里的玄家人又往东去了,谁知道他们又憋了什么坏主意。”

    “我听几个胆子大的行商说过,如今曲障山那处仙人顶被玄家占去,在上面修了一座大宅院,莫不是想要学着仙人庇护我们潼川?”

    “呸!自打十几年前西面天降异象之后,人魔都快将整个潼川郡占去了,玄家做了什么?我看他们是霸道惯了,见不得蜀地有人比他们站得更高,索性就将那最高的地方给占了去。”

    “嘘!小声点,你们不要命了!”

    几人借着酒劲发泄心中不满,挚启也从中听出了一些有用的消息。玄家果然如他猜得那般,将力量集中在东面的边界处。至于各州府的搜索,恐怕也是碰碰运气而已。

    “嘭!”

    客栈的大门被人用力推开,夜里的冷风灌入,酒客们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几个衣着鲜亮之人应声而入,目光肆无忌惮的从堂中所有人身上扫过。

    “掌柜的,今天店里可来了生客?”

    背对着大门的挚启方才没有回头,当这道声音响起时,他突然觉得有些熟悉。侧过头借着斜瞟了一夜,果然看到了一个熟人。

    十几年前挚启从九幽之森踏上归途,同样是叙州城,同样是这间客栈,同样遇到了这个身着黑衣的玄家门客。只是如今挚启变幻了相貌,而这位玄家在叙州城的主事人也多了几分沧桑。

    “几位仙师,小店做的是来往行商的生意,都是生客!”

    掌柜看起来没少与他们打交道,谨慎中带着几分谄媚。其他人听见进来的是修行者也止住了话头,方才还喧嚣不止的大堂立马静了下来。

    “最近有贼人四处流窜,说不定会停留在叙州城。若是住进了你的客栈中,免不了一个窝藏之罪。”

    掌柜的不敢接话,默默的低头站在一旁。几位玄家人在堂中绕过一圈之后,主事的黑衣男子停在了挚启桌旁。

    “你二人从何处来,到叙州所为何事?”

    “从外面来,为了这一口杂粮酒。”

    挚启自顾自的喝着酒,一直没有抬头。二人在一众莽汉中本就十分显眼,如今的举动让黑衣男子疑心更重。

    “二位应当是同道中人。”黑衣男子猜出了他们修行者的身份。“千里迢迢而来只为这等劣酒,有些说不通。不如报上出身、姓名,为彼此都省去麻烦。”

    “蜀地三郡何时都姓了玄,连喝酒取乐之事都要受你们盘问?”

    挚启猛地抬头,突然迸发的气势令黑衣男子仓皇后退,直到撞到身后的桌椅才稳住身形。当他再次看向身前这个貌不惊人的中年人时,对方却已经在若无其事的低头饮酒。

    四周的酒客纷纷回头,毕竟敢当着玄家修士的面质疑蜀地第一家族,在蜀地三郡都是件新鲜事。

    “你、你是何人?”

    “你被派在这苦寒之地,想来也不姓玄。如果我是你,就会少管些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