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泗京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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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四章 不一样的浮生院

    挚启又一次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

    放眼望去一片黑暗。没有了头顶夺目如骄阳的光亮,没有了初见时令人震撼的悬空楼阁,甚至连袭承与两位师兄师姐、属于挚启和陶真的农家院落也不见了踪影。

    这里漆黑得看不见任何光线,高处投下来的星光都在山顶被吞没,就连挚启曾经两次得见的九幽,也要比这里多出三分生气。

    可挚启明明记得这里有令人沐浴浩然之气的金光,有自己铸剑、习武、经历世间种种的浮生若梦,还有自己与陶真亲手种下的花与田。

    短短七年时间,所有的一切都变了。要不是龚阳身上那件得自成伯的旧袄,挚启甚至觉得在浮生院经历的种种都是虚幻。

    “许聪!死了吗?”

    夏峪震耳欲聋的吼声将挚启惊醒,他顿时想起与浮生院一切关联都源自许老,只要找到他,便能明白所有始末。

    他与春朝随着夏峪的目光在无尽的黑暗中扫视,直到一抹微光在最深处亮起。

    “来了?过来吧。”这道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可挚启却清楚的认得他属于许老。

    三人循着微光前行,不是还将一道道亮光点燃在四周的墙壁上,一片被瓦砾与落石覆盖的废墟渐渐呈现在挚启眼前。

    挚启能从散落的断壁残垣中看出几分曾经辉煌的影子,或许就是他经历过的那段过往。可以守护苍生为己任,矗立在南朝西极之地数千年,历代高手辈出的浮生院,何以沦落至此?

    许聪出现在了这片废墟的尽头,他满身尘土、须发凌乱,脸上满是颓丧,完全没有了挚启印象中慈祥长者的模样。可倚在他身旁的那把断裂的朴刀,却让挚启心中猛地一颤。

    光亮铺向许聪身后,那里有此地唯一一处完整的建筑——一座被漆成黑色的小型殿宇。斑驳的墙壁和破烂的木门依旧,顶部的两条浮龙仍在,可它已经离开了高山之巅,而那颗照亮了整个浮生院的珠子也已经消失不见。

    夏峪两人的目光越过许聪看向殿宇,在经历了一番复杂的神色变化之后,躬身朝着它行了个大礼。两人良久没有起身,直到许聪再次开口。

    “好了,坐吧。”

    许聪挥手扫出一片稍干净的空地,用来招待远来的客人。

    “没想到夏师兄会回来,还有春朝。”许聪脸上挤出一抹笑容,只是不太好看。

    “浮生院还有别的人值得你期待?”夏峪冷冷的讽刺道。

    “是啊,哪还有什么人。”许聪长叹一声。“数千年的传承落入我手中,竟然成了眼前这幅模样,就连生死召令也只有区区三人回应,我有罪啊!”

    “现在才明白?你根本就不适合、也不配做这个院主!”

    许聪背靠着黑墙没有接话,夏峪默默的站在原地,似乎并不想坐下来。春朝面对两位长辈的争执不敢随意开口,而对挚启来说,二人并没有多少师长之实。

    “不是还有柏渊师兄和千影师姐吗?”

    两道苍老的目光同时投来,让挚启理直气壮的声音也小了许多。他还想将陶真也加进去,可从两人的神态看来有些不合适。

    “你没跟他说清楚?”夏峪冷笑着质问道。

    “他来的时候阵法还能勉强维持,为了给最后两位弟子留下点好印象,便只让他们看到了过往。”

    “哼!倒也符合你的做派。你明知道他是何人,却还敢将他收入浮生院门下?要是我的话,在初遇之时就会将他杀了!”

    挚启心中一凛:好好的为何要杀了自己?

    “他在临安日久,你不也同样没有动手?”

    “哼!”

    面对许聪的质问,夏峪没有再反驳。两人争执似乎由来已久,各不相让的对峙下,场面很快又陷入了沉默中。

    可挚启不想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僵持,他想知道许老召集众人究竟是为了何事,更想知道当初在浮生院中经历的种种到底是真是幻。

    “你怎么一个人来的,那个小丫头呢?”没等挚启开口,许聪率先问起了陶真。

    “她……”

    提起陶真,挚启顿时面色一黯。

    自从得知陶家当年惨案出自父母之手后,他就一直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他一度想过以父母的善良,断然不会做出如此凶残之事。可一想到他们出自往生殿,这点脆弱的坚持很快便支撑不住。

    挚启幼年熟知的几人:何求、铁茹以及常俊,曾经在他眼中都是极富才华且魅力十足之人。或许在旁人看来他们有些怪异,但每个人都交给了自己十分实用的东西。

    可就是这些被他视为良师益友的存在,却一次次在自己眼前做出了与善良一词相悖的事情。破坏血坟大阵放出无数恶灵,临安城中挟持榆婧让他与宁樱相残……

    父母在他心中的形象比这几位更真切,也更像两个凡人。但往生殿这个名字,从挚启知晓的那一刻起,就与无尽的血腥无法分割。

    自从汤溪镇大火的那天起,父母亲在他的心中就开始渐渐模糊,当得知他们出自往生殿之时,他甚至一度觉得从未真正认识过他们。可陶家的那场大火,是他亲眼所见。

    他觉得这辈子可能都无法再面对陶真。

    “年轻人斗气是常有的事,将话说清楚一切自会平息。莫要等到一切无法挽回之时再回头,那就真的晚了。”

    许聪这句话显然意有所指,可落在挚启耳中,却击中了他最无奈之处。

    “是啊,一切都晚了。”

    “好了,废话也说够了,说正事吧。”夏峪对许聪这番话表现得十分厌恶。“你召集浮生院门人所为何事?”

    “我快死了。”

    “你早就该死了!”

    夏峪闻言愣了片刻,可很快便延续了方才的冷嘲热讽。这个突然的消息也让挚启愣在了原地,春朝终于在此时抑制不住的开了口。

    “许师叔,你……”

    “师兄说得不错,作为浮生院从辉煌到破败的一任院主,我身上的罪孽万死难赎。”说完他将目光转向春朝。“而且我活了几百年,的确该死了。”

    “许老,你……”

    挚启对于许聪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可面对一位不求回报教授了自己许多东西、并且即将死去的长者,他很难无动于衷。

    “当年遇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幼童。将浮生令留给你,只是想赌一把,还有几分报复心理,却没想到你会和浮生院产生如此深的纠葛。”

    “你究竟想做什么?”夏峪有些不耐烦。

    “浮生院是时候交于他人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