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泗京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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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二章 还不如死了

    “不!”

    眼看着玄胤与自己的距离,玄罗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他本能的将手中的玄晶剑递出,可在功法与修为同时被克制的情况下,根本无济于事。

    回首两道绝望的目光相遇,他选择闭上了眼睛。

    “嗯哼!”

    一阵凉意从身旁掠过,死亡的痛苦不曾到来,倒是听到一声远去的闷哼。玄罗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面露欣喜的玄胤,脸色微白的春朝,以及身旁一道高大的身影。

    “三爷爷!”

    这个须发全白、一身玄衣,看起来比玄胤还要老上许多的老头,就是玄家两代之前排行老三的嫡系,也是玄家诸多命境高手之一。

    挚启看不出他的修为,但从他方才一击逼退春朝的实力看来,至少也是窥命境巅峰。

    “浮生院何时又有了新人?”

    “三哥,她是当年出走的两人之一。”

    从玄胤恭敬的态度看来,这位老三不仅修为不凡,在玄家的地位也颇高。

    “哦,原来是那位春朝姑娘,莫非是回来找浮生院报仇的?现在上曲障山,机会正好。”

    春朝没有接话,默默退到挚启身前,守成一团思索着出路。如今对方三位命境,还有一位修为比自己高出许多,形势不容乐观。

    “你还有力气逃命吗?”此时此刻,她依旧想着将挚启带出去。

    “逃命问题不大,不过要跑过他们三个……”挚启苦笑了两声。“师姐还有余力不妨先走,玄家抓我不过为财,不会伤我性命。”

    “浮生院弟子没有抛弃同伴的道理!”

    “虽然我一路以师姐相称,可玄胤说的没错,你已经不是浮生院的弟子,大可不必拘泥于所谓的规矩。而且你这次回潼川,除了浮生令之召外,想来是要让蓝锋师兄宿于宗祠之中。若是我们都折在这里,师兄又该归于何处呢?”

    挚启的话让春朝浑身一颤。诚如挚启所说,浮生院战死之人大多尸骨无存,甚至还所用的灵兵都难以完成回归。

    蓝锋昔日叛出浮生院,后来为宗门战死在衡州,最大的愿望便是重归曲障山。

    春朝恨了他一百多年,但当见到藏锋剑,从血坟中取出他的尸骨时,她心中的恨就已经彻底烟消云散。如今她所求的不过是为蓝锋报仇,还有完成他的遗愿。

    “的确不能都困在这里。”想到这些,春朝忍不住呢喃着,然后从五行戒中掏出一个包裹递给挚启。“这个给你,一定要带回浮生院交给许师叔。”

    “这是?”挚启木然的接过包裹,掀开了其中一角。“这是蓝锋师兄的尸骨!师姐你要做什么?”

    “我身受浮生院授业之恩,未做回报还任性出走。如今有了机会,总要为那些老家伙做点什么。”

    春朝脸上泛起一抹罕见的温柔,微笑的神采更是令挚启失神。可转瞬之间,他就感到自己被一股巨力抛出,然后被什么东西托着飞驰电掣一般冲上了高空。

    在短暂的摇晃后挚启稳住身形,俯身看向下方时顿时明白了一切。

    “这……”

    此时他正站在藏锋剑上,快速飞向西方。从他所处的高度可以看到潼川郡内尚未退去的冰寒,还有即将坠落在九幽之森的夕阳。他甚至还看到了一个酒坛,不知是何时塞入自己手中。

    身后的怒吼声将挚启从短暂的失神中拉回,他猛然回头,发现两道黑影同时升空朝着他追来。而在方才那个岔路口,正有一道炫目的金光爆发,胜过身后的晚霞。

    “师姐!”

    挚启眼中有泪水流转。对于这个不过几面之缘的便宜师姐,他还曾经因为她叛出浮生院的往事心生防备。又因为她与铁先生之争,心中犹豫、摇摆不定。

    或许在过去的他看来,春朝唯一的优点便是做得一手好菜。可如今就是这样一位被挚启当做厨子的师姐,竟然为了自己舍弃性命。

    “修身立命,守护苍生。”

    挚启脑中不由得冒出那句浮生院的传承院训,或许这就是他们数千年守在南朝极西之地的坚持所在。

    “咚!”

    炸裂的声音再次将他惊醒。回首只能看到些许残破的光芒,而身旁吹过的冷风,昭示着他已经来到了潼川郡。

    藏老现出身形御使着藏锋剑前行,冷峻的面色除了因为春朝的生死不知外,还有身后两个正在快速接近的身影。

    剑灵是后天之灵,无法与智灵一样操控天地之力。如今藏锋剑能托着挚启飞行,是灵兵附势所致。可极速破空对灵力消耗极大,再加上身后的玄胤修为精深,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曲障山尚有数百里之遥,这场以牺牲春朝为代价的逃生,似乎还是要失败而终。

    “挚启,你是逃不掉的!”

    声音是从落在后面的玄罗传出,话语中有几分得意,还有几分怨毒。

    “就算被你们抓住又如何,难道你还敢杀了我不成?”

    春朝的凶多吉少给了挚启很大的打击,言语之间不觉带上了一股颓意,还有些许对死亡的期许。

    “你以为我不敢?”玄罗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加快了速度。“一个跳梁小丑在南朝修行界四处搅动风雨,你早就该死了!”

    挚启在这句话里又听出了三分嫉妒。对于一个修为高绝的年轻人而言,身怀绝技却只能暗中行事,默默守护着自己的家族,很有可能终生无法将自己的姓名现于天地之间,的确是一种令人面目全非的煎熬。

    眼见与挚启的距离已经足够,玄罗怒吼着将手中长剑用力挥舞,一道剑芒直奔挚启而去。此刻的他脸上满是狰狞的笑容,完全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混账!”

    玄罗的笑容很快从脸上消失,自己几乎完美的一招被玄胤拦了下来。疯狂的他甚至还想上前理论一番,却被玄胤一巴掌扇得清醒过来。

    “身为玄家人,当以家族利益为重,岂可因私欲而坏了大事?更何况你还是家族新一代的守护者!”

    玄胤这一巴掌打得很重,打得玄罗许久没有回话。想到玄罗这些年的经历,他的态度顿时又软了下来。

    “虽然不能杀了他,但给他点教训出出气还是可以的。”

    “真的?”

    玄罗猛地抬起头,得到玄胤肯定的眼神后,发疯一般冲向前方。

    这注定是一场不公平的虐杀。重伤在身的挚启由一把空耗灵力的长剑托着,面对一位入命境巅峰的不停轰击。

    玄罗先是不停的攻击已经后继乏力的藏锋剑,令剑身摇晃欲坠,给挚启造成无形的压力。毕竟以他无法御空的状况,从这个高度跌落必死无疑。

    随后玄罗又以长剑不停穿梭在挚启周身,十分精准的避开要害部位后,在他身上留下了大小深浅不一的伤口。从身体各个部位流出的鲜血,很快就将挚启染成了一个血人。

    可就算做了这么多,玄罗也没有感受到一丝畅快。因为看起来凄惨至极的挚启,自始至终没有哼过一句,而是以一种看待死人的阴冷目光盯着他。

    “不吭声?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硬气!”

    一道剑光闪过击碎了挚启的左腿膝盖,突然的失衡险些让他从剑上跌落。强忍着疼痛稳住身形之后,他依旧向前,仍然没有任何声响。

    这令玄罗几乎发狂。

    “噗!”

    又是一道剑光,这次挚启仅剩的右腿也碎了。他跪在剑上以双手把住剑身,眼睛还是死死盯着前方。余光划过玄罗之时,眼神令他心悸。

    “噗!噗!”

    又是两道剑光划过,此时的玄罗已经在挚启的坚忍下彻底失去理智。若不是身后的玄胤紧跟,这两剑就是奔着挚启要害而去。

    挚启的双手也断了。他瘫软的趴在剑身上,昂着头看着曲障山的位置。只要还没死,只要还没停下来,他就在一步步的接近浮生院,那里有为春朝报仇、洗尽一切屈辱的希望。

    “好好好!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玄罗闪身来到挚启上空,一改隔空戏耍他的手段,双手握紧玄晶剑重重劈下。玄胤见状分奔上前,生怕这一剑冲动了解了玄家更上一步的希望。当看清玄罗的打算后,才稍稍放缓了脚步。

    “铛!”

    玄晶剑急坠而下,斩在早已油尽灯枯的藏锋剑剑身上,巨大的嗡鸣声震得挚启几乎失聪。

    藏老在这一击下重归剑中,藏锋剑无人驱使转而向下,与挚启一起直直朝着地面坠去。

    呼啸的寒风从耳旁刮过,挚启又感受到了这股夹杂着淡淡阴邪之气的寒意。可与多年前的向西而行相比,此时的他正在奔向死亡。

    “罗儿,别玩大了!”

    玄罗闻言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来到挚启下方。对着他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后,玄罗抬起一脚将他重新踢回空中。

    玄罗第一次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而挚启则呼啸向上,在最高处停下后,重新体验了一遍直奔死亡而去的绝望。

    玄罗守在下方不停的将挚启踢飞,对自己的天才想法十分得意。尤其是看到对方在自己的摧残下眼神渐渐涣散,终于不用再忍受那道令人厌恶的目光。

    不知道是第几次看着挚启从高处坠落,玄罗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了。想到自己因为顾忌其生死,还从未全力踢出过一脚,他不禁有些跃跃欲试。

    在地上活动了一番筋骨之后,下落的挚启正好出现在最顺脚的位置。他在原地抬起腿转了几个圈,用自己最满意的姿势踢了出去。

    想到自己终于将心中的屈辱彻底释放,还能用最好的方式收尾,玄罗忍不住有些期待脚底与身体碰撞的触感。

    可就在他沉浸其中时,一道刺耳的呼喊声却突然响起。

    “罗儿,快跑!”

    “嗖!”

    他睁眼错愕的看向声音的来源,是站在不远处满脸焦急的玄胤。正要开口询问,却听见一道破空声飞速袭至。

    待到他看清来人的一身棕色衣衫时,只觉得一阵剧痛从胸间传出,自己的身形开始以极快的速度远离着还未落地的挚启。

    “啊!”

    迟来的惨嚎声伴着呼啸的风声被吹向自己身前,待到他被身后的玄胤稳住身形时,那个出手之人才真正现身。一位须发皆白且气沉若渊的老者,他还伸手顺便接住了坠落的挚启。

    “你、你、你……”

    玄胤指着老者失声大叫,同时抱着玄罗不停的后退。玄罗还想问些什么,可当看清远处飞速接近的春朝时,顿时也慌了神。

    “快走!”

    玄胤最终只说了这一句,两人与春朝擦肩而过时,还看到了她脸上的焦急。

    “夏师叔,他怎么样?”

    “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