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泗京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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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三章 五脉议事

    “爷爷,出事了!”

    十月十八,雾隐山刚从几日前命境陨落的痛惜中恢复平静,一道来自太平州的消息突至,立马将短暂的宁静再次打破。

    正要下山的宁樱恰巧碰到送信之人,得知详情的她立马跑了回来。

    “什么事?大清早大呼小叫的。”

    宁棹和季芸一起走出,宁樱匆忙迎了上去。

    “无忧山开启,各派修士大战,死伤数百人。”

    “嗯?”

    宁棹目光猛地一缩,从宁樱手中接过书信。简短的几句消息,却令他脸色大变。还未等三人多做商榷,一道信符突然出现在小院中。

    “五脉议事,看来这次真的出大事了。樱儿随我上去,芸儿在这守着他。”

    眨眼间院中就只剩下季芸一人,看着那间已经安静了几日的屋子,她心中五味杂陈。

    从宁樱口中得知,挚启在山中采集的都是些疗伤通脉的灵药,并且还向她询问了季穗的近况。尽管没有直白的交代,季芸也能猜出他是为了自己父亲的伤势。

    她与挚启除了初识的那几个月,这二十年来见面的次数不多,可两人的关系却从朋友到仇人,从恩断义绝到彼此释怀,经历了太多曲折。

    当年挚启杀上厝叶园,季穗代表宗门与之对战落得重伤之时,季芸心中对他并没有多少仇恨。一个为家族血仇,一个为宗门颜面,彼此都有不得不出手的理由。

    可接下来父亲日趋严重的伤势,以及父女二人在宗门遭受的冷遇,让她心中的怨恨疯狂滋长。

    深处厝叶园的她,无法将这些情绪发泄到季家奉献了几代的宗门身上,只得把所有的一切算在了挚启头上。

    那几年的季芸默默承受着所有痛苦,直到受屠乌举荐进入雾隐山,在宁棹祖孙身上感受到久违的温暖之后,才慢慢从阴霾中走出,心中的仇恨也渐渐散去。

    尤其是知道当年知道深陷厝叶园,不顾安危救下自己的是挚启时,她便放下了过去的一切。

    她也曾想过和挚启将一切说开,或许不至于再见时彼此尴尬,可每每看到因伤势浑噩多年的父亲,却怎么也越不过心中的那道坎。

    如今挚启开始试图抹平这道坎,难道他们真的能放下过去发生的种种,回到二十年前袁州城中初识的模样?

    “铛!”

    一声清脆声响从门后传出,将季芸从回忆中唤醒。这是最近两三日常有的动静,院中三人不懂炼丹,但见着除了声音没有旁的动静,只当是炼丹的必经过程。

    她坐在院中托着腮,望向屋中的双目再次失神。

    与此同时,雾隐山山顶的议事大殿内,五脉主事者正在为无忧山发生的事争论不休。

    “这些宗门几个月前联合朝我们发难时,可是十分嚣张。如今他们损兵折将,我们应该趁势派人将其收服,以彰显圣地之威。”

    火脉与金脉向来是山中的主战派,自二十多年前柘圣下令重开山门起,他们就一直抱着以实力盖压南朝的想法。

    “同为修行中人,这次无忧山之乱是那些宗门的损失,同样也是整个修行界的损失。雾隐山统御各派,理应慰问安抚,一展领袖风姿才对。岂能趁人之危,行此小人行径!”

    水脉与土脉作为守成者,凡事都已柘圣信令为准。虽然在宗门议事时话语权不如火、金两脉,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从不退缩。

    “雾隐山封山百年,这些宗门蠢蠢欲动想要取雾隐山而代之,如今觊觎无忧殿,同样是做了这种打算。如此野心勃勃之人,有什么值得同情!”

    “乱世怀柔,以德报怨,更显圣地的气度!”

    “好了,吵来吵去成何体统!”

    四脉各不相让,最终还是坐在主位的老者将他们压了下来。这位老者须发皆白,满脸沟壑,全身上下都透露着腐朽的味道,仿佛随时都会西去的样子。

    可就是这样一位风烛残年的老者,在他微弱的声音响起时,方才还争得面红耳赤的四脉之主立马闭嘴退到了一旁。

    而这一切的变化,只因他是如今雾隐山孤院的主事者,同时也是与柘圣同时代的修行者。

    “裘老,我们……”

    几人还待辩解,却被裘老的眼神制止。他费力的抬起头,望向坐在末尾的宁棹与宁樱二人。

    “宁棹,你怎么看?”

    “我?”

    宁棹迎上裘老的目光,眼中有些意外。以往这等大事根本轮不到没落的木脉开口,如今他竟然主动询问起自己的意见。

    “他?”还没等宁棹开口,其他几人就笑了起来。“他能有什么看法,哪次不是做老好人,两边不得罪。”

    “对于这次无忧山的乱局,我的确有些疑问。”

    “哦?”

    宁棹反常的站出来,令其他四脉尽皆侧目,就连首位的裘老眼中也闪过一丝光芒。

    “你说说。”裘老换了个姿势靠在椅子上。

    “这次无忧山之行,领头都是各方势力的老家伙。对于积怨已久的这些人来说,有些摩擦在情理之中。可像信中所说这般疯狂厮杀,甚至有大修士死伤的结局,完全不像他们的做派。以宗门未来和对手死拼,也绝非这些老家伙的手段。”

    “这……”

    宁棹对宗门相争一直圆滑处之,即便他方才突然站出来,殿中其他人也没想过他会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可没想到他完全无视了双方争执的话题,而是选择了一个新奇的角度切入。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什么?”裘老赞许的点了点头。

    “弟子觉得是有一股势力暗中挑拨,缔造了这场惨剧。”

    “这不可能!南朝还有什么势力能逃过雾隐山的眼睛!”

    宁棹的话立马激起了其他人的反驳,唯有裘老一直看着他没有开口。

    “几位师兄弟可能忘了,建康城陶家灭门,玄杳嵊与焚天宫死于宗门内部的命境修士,还有衡州血坟被破,这些事都不曾找到罪魁祸首。”

    “你的意思是?难道这几件事都是同一拨人所为?”殿中几人眉头微皱,但依然对宁棹的话保持怀疑。

    “很有可能!”宁棹目光坚定的扫过众人。“几个月前羲土出现在临安,身边还有几个随行之人,诸位可还记得?”

    “羲土?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想说什么?”宁棹的话令几人颇感迷惑。

    “你们可听说过往生殿?”宁棹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往生殿?”

    殿中几人疑惑的看向彼此,试图在别人脸上找到一丝关于这个陌生名字的记忆。宁棹暗暗观察着这些人的反应,直到看见主位上的裘老眼中一道精光闪过,佝偻的身子同时坐得笔直。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个名字?”裘老的声音隐约间颤抖着问道。

    “一位年轻人口中得知,据他所言,这个名字是楚嫣向他提及。”

    “断水?怎么又和她扯上关系了?”

    “往生殿莫非是个宗门?”

    其他人也发现了裘老不寻常的反应,目光一时间全部打在这个老人身上。裘老坐直的身子许久没有动作,良久之后长叹一声,苍老的身躯随之再次弯了下去。

    “这件事你们无需深究,这个名字就当从未听过便好。”裘老在短暂的寂静中已经想好了所有对策。

    “宁棹你告诫那位小友和楚嫣,莫要轻易向他人提起这个名字。至于天下宗门之事,多加安抚,能帮则帮。”

    “裘老,我们……”

    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摆在眼前,即将触及时却戛然而止,这让四脉的几人心中奇痒难耐。但看着裘老垂下去的双目,他们也不好再问,只得将目光转向宁棹。

    宁棹笑笑没有理会他们,退到属于自己的位置闭目佯睡了起来。

    几人面面相觑,方才还热闹不已的议事大殿,顷刻间安静得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

    他们实在不明白,为何只是一个从未听闻的名字,就让台上这个和柘圣以道友相称的老者沉默不语。

    这场议事已然结束,可裘老不发话,台下几人也不敢离开。就在殿中的气氛越来越压抑之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不寻常的灵力波动。殿中众人顿时惊醒,一齐冲了出去。

    “小三彩,有人在炼制高级丹药!”

    只见山腰处一团三彩氤氲悬于半空,随着周围灵力的涌动正在渐渐凝实。同时黑、红、绿三色聚成一团,彼此挤压着试图融合。

    “山中何时又多了一位高阶药炼师?”裘老看向一旁的火脉脉主。

    “看这个位置,应当是山腰宁棹师兄的小院,莫非……”

    “是那小子成丹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几日为无忧山之事忧心,竟然忘了挚启正在炼丹一事。几人匆忙向裘老告辞,而后闪身朝着下方冲去。

    一阵尘土飞扬之后,反倒是身为主人的宁棹与宁樱落在了最后。

    “是祖师要见的那个年轻人。”见裘老面露疑惑,宁棹开口解释道。

    “原来是他,倒也是个天才,只是……”话说到一半,裘老却停了下来。“你也走吧,好生待他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