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泗京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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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章 当街杀人

    此时的曲胜正在清河坊的一处花楼中与人豪饮,一旁的友人看着他搂着两个女子欢喜的模样,虽然堆满笑容心中却疑惑异常。

    要知道两个多月前曲胜与御灵司新晋御灵使在观省楼发生冲突,随后被叔父曲复提着前往御灵司请罪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临安城。

    作为京中排得上名号的纨绔,这场颜面尽失的赔礼让他半个月没有出现在临安城中。

    可年底他从一场远行归来后,不仅恢复了往日神采,整个也比以往多了几分狂傲。这几日休沐期间,他更是拉着几位好友每日寻花问柳,纵情狂饮,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几位友人只当是靠着他那位深居高位的叔叔,又谋得了什么好差事,言语中虽有讨好之意,心中却对他十分鄙夷。

    窗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楼中客人尽皆走到窗边查探,唯有曲胜一直拉着几人不让起身,满脸醉态的说着些胡话。

    “有什么可看的,这临安城能出什么大事!要是真出了事,很快就会有人报上来,诸位只管安心喝酒便是。”

    “是是是,有曲兄在,城中哪有什么秘密可言。”

    窗外喧嚣之声越来越大,就连楼中的酒客和姑娘们都惊呼起来,惹得桌旁几人心痒难奈。可碍于曲胜的面子,他们只得压下心中好奇。

    突然一阵破空声飞驰而来,吓得窗外之时尖声避让。曲胜终于被外面的动静吸引,正准备起身观望时,一道挺拔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了他身前。

    “曲胜!”

    冰冷的声音在自己耳旁响起,曲胜的酒意立马醒了大半。当他在朦胧中看清来人的相貌时,顿时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参、参见司使大人!”

    “司使大人?”

    楼中之人全都愣在了原地,临安城中如今还设有司使一职的,便是当朝新立的御灵司。可御灵司向来不参政事、不履外职,司衙中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角色。

    要说大家熟知的司使大人,就只有几个月前的新晋的司使挚启,莫非……

    “咚!咚!咚!”

    片刻工夫,楼中之人尽皆跪倒在地。此时大家都已经知晓,眼前的年轻人便是当下临安城中声名赫赫的御灵司新晋司使——挚启。

    “拜见司使大人!”

    “曲胜,是不是你杀了桑成等人?”

    挚启没有理会其他人,冷着脸直直的盯着曲胜。几位友人发现气氛有些不对,跪着缓缓向远处划去。

    “桑成?”曲胜迷茫的抬起头,似乎真的没听过此人。“不知司使大人说的是何人?”

    “铁城军中送返原籍的新兵!他们惨死在州界内外,是不是你下的手?”

    “铁城军!”

    听到此话曲胜心中一凛,身子不由得颤抖了两下。可当他抬起头时,脸上依旧是无辜懵懂的神色。

    “下官一个多月前奉命前往铁城军传达军令,的确是为了遣送那些强征的新兵返籍。可在传达完命令后便立刻返回了临安,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何事啊。”

    听到曲胜的辩解,挚启知道他在下手之时就已经布置好了所有退路,想要以证据令他认罪没有分毫可能。但挚启今天不是来讲道理的。

    “你若是对我有怨,大可以冲我使你那些阴谋诡计。你万万不该恃强凌弱欺辱那些凡人,并且其中还有我的一个朋友!”挚启的话听起来有些阴森。“我的朋友已经不多了!”

    “冤枉啊,司使大人。下官行事皆有枢密院之令,绝无任何逾矩之举,更不敢胡乱杀人。还请大人明察!”

    曲胜涕泪横流,言辞诚恳,倒是让楼中的酒客们都泛起了嘀咕。两人不睦起源于曲胜的无礼,后来有了负荆请罪那一出,众人都觉得这两个地位官职天壤之别的人不会有太大的仇怨。

    堂堂官居二品、深受陛下恩宠的仙人司使从天而降,就为找一个纨绔子弟的麻烦,又让人不禁怀疑曲胜应当是犯了什么大事。

    然而当听人两人的对话之后,他们又觉得曲胜无辜,挚启有倚势凌人之嫌。

    此时从观省楼尾随而来的文官们也来到了清河坊,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们没有丝毫劝阻之意,反倒是希望事情闹大了才好。楼中还有不少与曲复相熟之人,在认出曲胜之时便已经派人送信去了。

    “我没打算说服你。十五人分散在南剑州四方,同一时间惨死身上还有被折磨的痕迹。除了你之外,我实在想不出何人与他们有如此大的仇怨,又有这么大的本事。你觉得呢?”

    “这个……,下官也不知,但的确不是下官所为。”挚启身上阴冷的气息令曲胜瑟瑟发抖。

    “那你帮我个忙,下去找桑成问个清楚!”

    言罢挚启右手探出伸向曲胜,命境修士取一个凡人性命并不比捏死一直蚂蚁多费丝毫力气。可就在挚启即将握住曲胜的脖颈时,一把剑柄从人群中射出,逼得他停了下来。

    “司使大人三思啊!”

    出手之人是陆恒,这是他身为殿前司副都指挥使的职责。他跪在挚启与曲胜中间,试图用身体保住曲胜的性命。

    此刻的曲胜在他身后冷汗涔涔,挚启强大的气息令他半趴在地上几近晕厥。

    “你让开。”

    陆恒的突然出手并没有令挚启有任何情绪波动,他的目光一直冷冷的盯在曲胜身上,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司使大人,当街行凶戕杀官员,这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啊!就算是您御灵司司使的身份,恐怕也会被重罚。三思啊,大人!”陆恒几乎在哭诉。

    “让开!”

    “司使大人,若此子真的残杀百姓、毁人尸身,乃是凌迟的重罪。即便大人出手将其格杀,不过是越衙办案、混淆司职,算不得什么大罪。”

    人群中突然飘出一道声音,陆恒猛地抬头却无法找出发声之人。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唯恐天下不乱的文官们,继续劝诫挚启。

    “大人,陛下最忌官员私斗。您在此地当众杀了他,陛下震怒之下于您的处境不利啊!”

    陆恒甚至以挚启如今在修行界的境遇来劝阻,可挚启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杀了曲胜。

    挚启一步步向前,陆恒则跪着一步步后退。至于身后跪着的曲胜,被两人对峙的气势压得根本起不来身。只得被陆恒推着在地上滑动。

    “嘭!”

    越过了让开的人群后,陆恒突然觉得背后一阵阻力传来,紧接着一声闷响,这是身后的曲胜已经撞到了墙上。

    就在此刻,挚启右手猛地一长,越过陆恒张着的双臂直探向曲胜。陆恒修为不如对方,无奈之下只得长剑出鞘横切而下,试图拦下挚启这次出手。

    “铛!”

    挚启捏起双指弹在陆恒的剑身上,一道清鸣之声响彻整座青楼,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迷惑之中。

    也就在这个间隙,一道绚丽的红光一闪而过,待到大家回过神时,曲胜已经被这道红光钉在了身后的墙柱上。

    “这……”

    饶是之前叫得最凶的几位文官,此时也陷入了呆滞中。他们想过挚启会将曲胜狠狠教训一番,可从未想过他会真的痛下杀手。

    “啊!杀人了!”

    楼上传出侧耳的尖叫声,接着青楼中人落荒而逃,将这份恐慌传遍了整个清河坊。不明情况的禁军纷纷朝着清河坊集结,有自恃武力的修行者们也围了上来。

    收到传信的曲复就在这群人当中,他匆忙推开堵住街道的禁军冲入楼中,踉跄着登上二楼时,入眼的却是曲胜挂在墙上的尸体。

    “胜儿啊!”

    曲复哭喊着爬向墙边,却被一众文官拉了下来。此时的挚启左眼猩红,他们实在没有把握他会不会迁怒曲复,一怒之下将这位三品大员也给杀了。

    “挚启!你为何要杀了胜儿!”

    曲复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这些年来早已将这位父母双亡的侄儿当成了自己儿子。

    多年的宠溺造就了其纨绔的个性,好在有他这个身居高位的叔叔担着,并未在京中闹出什么大事。

    一年前将其放到铁城军中,是存了镀金之后直入枢密院的打算,却没想到在那个偏僻的州府中,招惹到了挚启这个杀神。

    痛失爱侄的痛苦让他一改平日里的隐忍,指着品阶还在自己之上的挚启高声斥责。

    “他不过是个孩子,就算鲁莽冲撞了你,何致于死罪!”

    挚启突然转过头,血红的眸子将曲复等一众文官吓得连连后退,就连身为修士的陆恒都心中一紧,生怕他真的在临安城中大开杀戒。

    “他该死,所以我杀了。”

    杀了曲胜之后,挚启心中并没有好过分毫,只是怒气渐消之后,仅剩下满身的杀气。此刻他很想杀人,却少了个大开杀戒的理由来说服自己所剩不多的理智。

    “暴戾嗜杀,目无法纪,你虽然是位修士,可也是朝中官员。我一定会在陛下面前参你一本,让你身败名裂以报胜儿之仇!”

    “哼!”

    挚启冷冷的扬了扬嘴角,目光直直盯着满身肥肉都在因愤怒而颤抖的曲复,缓缓将钉住曲胜的往生剑抽了出来。

    曲胜的尸体掉落在地发出“嘭”的一声闷响,鲜血汩汩流向四处。可在挚启摄人的目光下,没有一人敢发出任何声音。

    他提剑上前两步,吓得众人纷纷后退,身旁的陆恒则死死盯着他手中的往生剑。这里官员或许没有位极人臣者,可若是挚启真的杀性大发,明日新年的第一次朝会上恐怕要空出近半个朝堂。

    就在众人心中盘算着如何活下来时,眼前的挚启突然在一声冷哼中不见了踪影。

    呆滞了许久不见他返回,曲复忍不住哭嚎着扑向曲胜的尸身,一众文官齐唰唰的瘫倒在地上擦起额头上的冷汗。唯有陆恒长叹一声,蹒跚着脚步走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