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泗京南
繁体版

第四百八十章 陈家姑母

    也许是受这些日子不停有修士进出的影响,门口来往的百姓少了许多。与少数喜好怀揣着成仙梦追棒修行者的人不同,大多数俗世之人对于这种拥有强大破坏力的仙人,还是会敬而远之。

    挚启看了一眼当年被自己和常俊一直占据的墙角,此刻已经摆上了一个卖干果蜜饯的摊位。

    站在熟悉的位置看了许久城门,直到感受摊主奇怪的眼神才哂笑了一声起身离开。

    那年经常光顾的包子铺还开着,只是那时候就已经年迈的店家不见的踪影,取而代之是他儿子。

    挚启买了两个,包子还是熟悉的味道,不过不知是否因为吃包子的地方不对,总觉得少了几分当初的感觉。

    陈家庄园又有了新主人,而且主人也姓陈。看着头顶已经褪了金漆的匾额,这家人似乎已经在安仁县住了许久。挚启站在门口,回想着当年初识俗世尔虞我诈的场景,一时间出了神。

    一位下人打扮的年轻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望着发呆的挚启欲言又止。挚启意识到自己在门口久站有些不妥,歉意的对她笑了笑。

    “这、这位公子,可是来拜访我家老爷夫人?”

    “只是路过,这庄园在城中有些年月了,一时间忆起旧事失了神,还望姑娘莫怪。”

    “不妨事的,这宅子的确算是座老宅了。听我姆妈说,在我出生之前就在了呢。”

    “是啊,这么多年了,主人家还是姓陈。”

    “不一样的,公子,这中间可经历了不少变化呢。”

    姑娘及笄年华,正是对陌生人好奇的年纪。突然见到一位挺拔俊朗、还有种说不出来味道的男子出现,不经意间就打开了话匣。

    陈家二十年前遭难,被冯家暗地里侵占。随后冯生身死血坟,冯程因丧子之痛辞官之后,这座宅子就被一位外来的富商买了。也正是应天四年挚启自衡州归来时,站在门口瞥见的那家人。

    可这家人并没有在安仁县住多久,便被一对来自江州的夫妇取而代之。而这对夫妻中的女子,正是当年陈宁欲投而未至的姑母。

    当初陈宁被挚启救下,在远亲家中受尽屈辱,于是生出了前往江州投靠姑母的念头。

    她在出发之初曾写了一封信寄往江州,得知陈家遭难的姑母心中悲恸,其夫君知道他们姑侄二人感情很深,收到信之时便派人前往江州码头接引姐弟二人。

    可守候之人在码头苦等月余,始终不见陈宁二人的身影。一番打听才知道,那艘本该在江州停靠的船竟然没有靠岸,径直向东去了。

    陈家姑母知道这个消息险些晕厥过去,一家人多番打探才知道那艘船直接到了建康。

    随后姑母派人前往建康打探陈宁的行踪,同时也试图弄清陈家被灭的真相。事情兜转了近一年,陈宁的踪迹始终无从得知,倒是安仁县传回的消息让这位远嫁的陈家人险些崩溃。

    由于得罪的是主宰县城的冯家,陈家从上到下除了侥幸逃生的陈宁姐弟无一活口,而且全家人的尸体都以罪人的名义被扔在了乱葬岗中。

    如今陈宁二人失踪,身为陈家唯一后人的姑母心急如焚。身死不入祖坟,甚至曝尸荒野不得安宁,这是俗世最令人无法接受的结果。

    最终见不得妻子悲伤的夫家人从江州启程,准备前往安仁县为陈家讨回公道。

    他们到达安仁县时,冯生的死讯从衡州传回,冯程几近崩溃,根本无暇再关注也已破灭的陈家。

    姑母夫妇二人花大价钱将陈家旧宅买下,并亲自前往乱葬岗收拾陈家人的尸骨安葬了城外祖宅中。随后他们一直在城中等待陈宁姐弟的消息,这一等便是二十年。

    “等了二十年了吗?”

    “是啊,夫人如今年迈,这些年因为思念宁小姐抑郁成疾,已经卧床许多时日了。听说这几日城中多有仙师出没,我便想着出来碰碰运气。”

    “仙师大多不会理会凡人之事。”

    “是啊,要是二十年前就好了。听我姆妈说,那时候城门口有位少年神医,专为百姓望疾。她就是当年被那位神医瞧出了隐疾,如今快六十了身体还十分硬朗。”

    挚启没想到在一位少女口中听到过去的自己,也没想到陈宁的姑母为了亲人的消息,在安仁县一等就是二十年。想

    起陈宁在陈家破灭后的凄苦人生,以及在建康不顾危险救下自己,最终却为自己而身死在种种,握着怀中金铃的挚启深吸了一口气。

    “我在外游历多年,也曾在几位名医手下学过些医术,不如由我去给夫人瞧瞧?”

    “你?”

    少女打量着这位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或许他看上去有种令人尊服的压迫感,但说到医术却是难以让她放心的。

    这些年陈家不知请了多少州府的名医,这些医师大多行医数十年且声名再外,可对于陈家姑母的郁结都直摇头,只说了一句心病还须心药医便匆匆离去。

    如今一位看上去不到而立之年的男子自称要为夫人瞧病,任陈家何人听起来都有些好笑。可或许是因为对方听完了自己的故事,又是今天出门遇见的第一个陌生人,少女却鬼使神差的相信了他的话。

    “那好吧,不过你可得瞧仔细了。我家老爷和县令大人交情不浅,若是你想着为了钱财招摇撞骗,那可是要挨板子的。”

    在少女不停的嘱咐声中,挚启踏入了这座曾经第一次让他认识到人心鬼蜮的宅子。院中格局有了些许变动,按少女的说法是前任主人的主意。

    陈家姑母接手之后努力想还原当初的模样,可惜她离家日久,有些东西终究是泯灭在了回忆中。

    来到夫人所在的房间时,房门是大敞着的。站在门口就能瞧见屋中一对鬓白的夫妻,男子坐在床头低声说着什么,躺在床上的女子则闭着眼睛默默在听,不时轻声回应两句。

    女子面容枯槁、脸色憔悴,按引路少女的说法,夫人比老爷还要小上几岁,可如今看上去却要老上许多。

    派出去寻人的少女这么快就回转,令本来不怀希望的男子顿时来了精神。可当他看清少女身后的挚启时,脸色的欣喜之色顿时荡然无存。

    “这位是?”虽然有些失望,他还未曾失了礼节。

    “是门口遇到的,说是懂些医术,想为妇人瞧瞧。”

    “胡闹!夫人这些年请了多少名医你还不清楚了,怎能随意在门口遇到个年轻人就领了进来?”

    听到挚启的来历,这位家主顿时大怒,少女将目光投向挚启,想从他那里得到些许解释,可此刻的挚启却一直盯着床上的姑母。

    挚启没有见过陈宁的父母,或者说在那一夜没有认出。不过从姑母的脸上的棱角看来,陈宁的相貌应当是随了陈家。

    两人虽然年龄相差二十余岁,但独自神伤之时的那股清冷劲儿,显然是一脉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