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再次坐下。

    马越认得出这是评委之一，但是没记住名字。

    冯喜来则是一脸笑意，刻意拉近着与马越之间的距离。“小兄弟，我是省厨神烹饪技校的副校长冯喜来，还在富豪大酒店任行政主厨，同时还获得过多次国家级厨艺比赛二三等奖。”

    马越听着，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就像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成熟成功人士一样，“你好。”

    冯喜来脸上依然在笑，但是心中却是有些诧异。

    不应该吧，自己还专门看了一下这个人的介绍，一个普通高中生，别说大专，技校都没考上，被我这副校长接见，不应该毕恭毕敬，点哈腰的吗？

    难道说，他真有挺强的背景，比如在厨艺上有秘密的师从？

    这些疑惑，他先是留在了心里，继续道，“小兄弟，你今天在比赛之中一举夺魁，做菜颇有造诣，不知道师从何处？”

    马越一眼识出这个人内外两张皮，纵是他对自己那么客气，他也没想掏心置腹，直接轻笑，“我爸。”

    冯喜来：？？？

    他不得不顺着马越问出了下一个问题，“你爸……是哪位厨艺大师？”

    他的脑子里，迅速翻着知名的马姓厨艺大师的名字，可是那些人，没人有这么大的儿子。

    总不能这是个私生子吧？

    马越还是刚刚的态度，“他就是个家常菜馆的厨师，平时还跑跑农村酒席操办，冯副校长一定不认识。”

    冯喜来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那，小兄弟没有受过高人的指点？你那道素佛跳墙，我觉得，已经做出了……”

    他其实是想说国内一流水准的，但是又想现在把马越捧得太高过会儿不好控制局面，所以干脆做了个模糊的形容。

    “城里大饭店的水准。”

    马越又是一笑。

    大饭店水准？好吧。你还真是不真诚。

    既然你不真诚，那我也不真诚。

    他故意挠了挠头道，“那还真是承蒙错爱了。就跟你说实话吧，我今天来晚了，到这儿也没拿到啥好的食材，迫不得已只能搞了个乱炖，后来为了提提名气，才硬加了那么个名字。至于真的佛跳墙……我见都没见过。”

    冯喜来：！！！

    如果眼前不是一个十九岁的小伙子，而是一个三十九岁的男人，他一定会认定这个人城府极深，不想向自己交底。

    可是，看着马越这人畜无害的笑容，他又很难下这样的定论。

    这么年轻的小伙子，不该有那么重的心机防着自己才对。

    而且，我又没向你要你的制作方法，你也没必要糊弄我吧？

    想来想去，他越发觉得，可能眼前这个小子，真的是个宝！

    他有极高的烹饪天赋，只要稍加指导教育，再给他搭上平台，必然会成为各项大赛赛场上耀眼的新星！

    等到他名气起来的时候，一说这是自己的弟子……

    那自己可能就不只是竞争校长的问题了，可能在全国的烹饪界，地位都能提高几分！

    如此盘算着，冯喜来心中甚至还有些激动。

    他强压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保持着长者的威严和风度，边点头微笑边道，“小伙子，我觉得你很有天赋。这样吧，我收你为关门弟子，从今以后，我教你做菜，帮你点一条明路。”

    “我们厨师这一行，师承很重要。我知道你一定很崇拜你的父亲，但是你也应该知道，你在这乡村，眼界终归是有限。”

    “就比如，参加这个镇一级的厨艺比赛，可能都已经是极限。”

    “跟我走，你会见到一片厨艺的新天地。时机成熟了，我会推荐你以我弟子的身份参加各种大型厨艺比赛，只要你肯下苦功，一定会名利双收。”

    “到时候，你也将正式完成从农村人到城里人的蜕变，不说光宗耀祖，也能荫泽后辈。”

    “我入行这么多年，特别是开始烹饪教学之后，才深刻地感受到，发现人才，推举人才，就是给自己积德的修行。”

    马越轻轻一笑，没应声。

    冯喜来等了等，又道，“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想。我给你留一张我的名片，想通了，随时可以打给我。”

    说罢，他留下一张名片，起身离开。

    马越没有送。

    换成其他人，可能这会儿早就欢天喜地准备拜师了。

    毕竟，出村入城，是多少人一辈子的向往。

    但是，马越已经将冯喜来的本意看穿了八九分。

    如果真像他说的，是爱才举才，一定不会以高人自居，强调自己的身份，而是放低身份，与自己讨论烹饪技术。

    而且，名厨推荐某个人参加某个级别的厨艺比赛，并不需要非收为弟子。收为弟子再举荐的好处，无非是他挂上指导教师的名头，为自己脸上贴金。

    上一世，马越就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曾经好几年在别人的阴影之下难以翻身。

    那张名片他没留，顺手扔进了垃圾桶。

    很快，电视台的来了。

    这个嘛，可以多说说。

    特别是，咱得把马红军家常菜馆的牌子给打出去呀。

    要知道，那时候想在电视台点首歌，也得花上20块钱呢，还只是播出两天，在电视屏幕下面滚动出现一下你的名字。

    当然，马越也知道，他们回去会剪辑。自己说的很多内容，都将成为废稿。

    不过，有啥关系？我多说几遍不就行了……

    ……

    马红军家常菜馆。

    马红军和赵芯，一下午都是焦躁不安的状态。

    自己儿子居然也有镇厨艺比赛的名额，这绝对是个惊喜。至少，他们还是能与孙遥平起平座，没有被拉在后面。

    但是，有了机会，人们就又都会担心结果。

    马越是能做一些菜不假，可那要么是从书上自己看的，要么是马红军教的。去参加比赛，和孙遥这样的专门去技校学过的比，和镇里饭店那些多少年的大厨比，能行不？

    这成绩不好，指不定被村儿里大槐树下的“说书人”传出啥来！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马越回来。

    他们也没有比赛那边的电话，连问都没地方问。

    反倒是，看见孙遥，坐着小弟的摩托车回来了。

    四辆摩托车，7个人，一起进了对面的通八路饭店。

    马红军和赵芯观察了很久，也没见对面有啥动静。

    赵芯有点儿憋不住了，“你当年去参赛的时候，回来的是早还是晚？”

    马红军挠挠头，“那我哪儿记得住？好像是挺晚的吧？因为我那一回，成绩不好的选手，可以品尝学习成绩好的选手的菜品。”

    赵芯脸色一阵发白，有点儿失神地坐在椅子上，“啧，咋回事儿呢，儿子咋比孙遥晚回来了……”

    通八路饭店。

    孙遥黑着脸，灌了一大口白酒，“啪”地把酒杯一摔，“黑，真特么黑！马越一个根本没学过烹饪的废物，居然能进前三？这些评委烂透了！”

    他带着酒意，看着对面的饭馆。“你们就处处针对我是吧？我老虎不发威，还拿我当病猫了！这马家坨子，必须只有我一家饭店！”

    他猛猛地砸了一下桌子，招呼自己的小弟们：“豁出去了！小宾子他们啥时候回来？给我带个话儿，这几天回来后马上来找我，准备好家伙，非得给他们点儿颜色瞧瞧！”